第 88 章 第 88 章

这普宁庵是京郊一处尼姑庵,专用来处理朝廷罪妇。

眼下的圣命,就是要顺平侯府二女一起去出家的意思,且那地儿并不是一般的尼姑庵,一旦进去,到死都不能出来。

这个处罚可着实不轻,顺平侯彻底吓傻,登时就求饶道,“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啊!小女都是年幼无知,臣一定好好责罚,就请陛下给他们留条活路吧!”

“朕如何不给她们留活路了?”

萧元翊的语气立时冷凝,杀气空前高涨,“朕不过是叫她们去佛前修行,你觉得朕是叫她们上了刀山还是火海?”

顺平侯一噎,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忽然想起来了,这为陛下年幼时也曾因犯错而被先帝发配到寺中修行……

顺平侯一时再不敢说什么,生怕一个不小心适得其反,叫两个闺女迎来更严重的惩罚。

然他没想到的是,下一句,君王却将矛头直接指向了他,道,“先前京郊有平民拦路告状,道是你府上为修建别院强占他们的田地房舍,朕问你,可有此事?”

这记回马枪杀的实在突然,直叫顺平侯足足愣了好几息的功夫,才想起来狡辩道,“启禀陛下,这这这都是无中生有,臣绝不敢做这等泯灭良心的事,那拦路的纯属诬告!臣冤枉,臣冤枉啊!”

难为他一把年纪,安稳了大半辈子,如今却跪在一个年轻人面前痛哭流涕,顺平侯太难了,今儿个怕是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给哭出来了。

可不哭不成,这圈地之事一旦查证定不会轻饶,想当初这位新君才上位时就用这个把柄不止除了一个世家,如今天下也安定了,人家想杀他,还不是更容易了。

所幸今日皇帝似乎并不想讲他赶尽杀绝,只是哼道,“朕已经着督查院去查办,一旦查实,自会依法处置,你好自为之。”

顺平侯暗自抹了把冷汗,赶忙跪地谢恩,“臣明白,臣明白,谢主隆恩,吾皇万岁。”

经这么一遭,顺平侯可是再不敢提替闺女求情的事儿了,毕竟圣意已决,若是惹毛了皇帝,他就门厅不保了,于是待出宫回了家,他二话不说就把俩闯祸的闺女及自己的夫人给叫到跟前,发话要将二人送去普宁庵。

二女这才知道自己今日犯下的祸有多大,立时哭着扑上前抱住当爹的腿,顺平侯夫人也是哭天抹泪,几欲晕厥过去。

无奈顺平侯咬死了不松口,将二女一一踢开,冷哼道,“你们太爷爷当初舍身陪着高祖爷刀山火海,不知经过多少艰险才挣来这份家业,如今险些毁在你们手里,那是能说闲话的地方吗,那是皇宫!多少眼睛往那盯着呢!还有,那是你们能瞎议论的人吗?不管好自己的嘴,被人抓了现行了还抵赖,如今天子动了盛怒,我就算赔上整个侯府也保不了你们,还不老老实实认罚!”

眼见他态度如此坚决,二女可就哭的更凶了,顺平侯夫人也绝望的直骂他心狠,“那普宁庵一去,她们一辈子可就没了,陛下怎能这般心狠!她们只不过说了两句闲话,又没犯杀人放火的罪过啊……”

“还不住口!”

顺平侯吓的赶忙出声喝止,“陛下如何岂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能随意置喙的!你教女无方叫侯府惹了这么大的祸事,再胡说八道,把你一块儿送进去!”

说着不再废话,立刻传了管家仆役来,强行将二女装进马车,送去了京郊的普宁庵。

然做完这件,他仍不赶歇着,又传了京郊别院的管事过来,吩咐其将近来所圈占的平民田地一一退回,若有毁了人家房舍的,还要亲自再帮着建好,并适当给予银两补偿,以求令新君满意,不再追究。

消息传到宫中,萧元翊从御书房起身,去了东宫。

萧元曌仍住在这里。

今日天好,萧元曌被人挪到窗前暖榻上,正观望外头的蓝天,耗尽身体的真元后,他连坐都已经困难,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萧元翊进来,止住宫人们的行礼,温声的对着萧元曌唤了声,“兄长。”

萧元曌转头看他,苍白的面上现出一点笑意,“过来了?”

萧元翊点头,在他榻前坐了下来,先问了问他这几日的身体,紧接着便提起了顺平侯的事。

“我此番给他留了余地,一是念在其祖父对高祖有救命之恩,再者,也是看在他所犯罪过并不太重。好歹顺平侯府也曾是最初支持咱们的那一批人,所幸他还算聪明,及时改过了。”

“你做的很好。”

萧元曌颔首,又咳了两声,方续道,“所谓乱世用重典,那时咱们才拿下京城,不严刑峻法难以平定人心;如今百废待兴,的确需施以仁政来休养生息。这顺平侯一向胆小,经此一番,估计会消停很长时间。”

萧元翊点头,兄长对他的处理方式没有异议,他就放心了。

“萧元晟尚在天牢,”他忽然又提到,“近来有大臣上书将其流放,但我觉得,此人不能流放,他从前处处勾结异族,一旦离开京城,犹如放虎归山。”

他将目光投向兄长的脸,道,“要不要……”

萧元曌知道他的意思,叹了口气道,“就圈在京城吧。”

萧元翊有些意外,他原以为如此深仇,堂兄该是想杀了那人的。

但其实他也一直在犹豫,毕竟眼下还有皇祖母在,老太太年纪大了,历经一番动荡后,本就已经疲倦至极,若杀萧元晟,只怕她会更加受刺激。

萧元曌顾虑之处同他一样,沉默一阵后,解释说,“皇祖母年纪大了,不管他与我有何恩怨,但念在他同为高祖子孙,我总不能叫皇祖母太过伤心,再者……”

他又忍不住咳了一阵,苍白的面上泛起病态的微红,道,“我很快要去同父皇母后团聚,先叫我们在那头清净一些吧。”

这话叫萧元翊心间脩的一疼,不禁安慰道,“兄长别这样说,太医近来常向我禀报,说你病情稳定,只好小心将养,还是有希望的,你不要太悲观。”

萧元曌苦笑起来,“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这话题终归太过沉重,他便转而道,“听闻你已经给那个姑娘封了位份,这样也好,我此生大仇得报,已经再无遗憾,若能等到你有子嗣的那一天,也就心满意足了。”

萧元翊,“……”

原本沉重的气氛忽然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萧元翊清了好几回嗓,始终没敢告诉堂兄,自己跟姜穂儿目前还未圆房……

关雎宫。

关于顺平侯府二女的下场已经传到了宫中,暖榻上正打络子的姜穂儿听落梅说完,略有些惊讶道,“两个都出家了?”

落梅点头说是,又补充道,“听闻顺平侯责备夫人教女无方,甚至一度险些休妻呢!”

姜穂儿并不认识顺平侯,听这一番后续,不禁感慨道,“顺平侯还真是雷厉风行啊。”

落梅含笑提醒她,“这该是陛下替主子主持公道的结果。”

那倒也是,这事不用想也能猜出来是萧元翊给顺平侯施的压力,不然谁舍得一下把两个姑娘送去出家?

啧,听上去似乎确实狠了点,不过……www.)

如此护短又有仇必报的行事作风,倒的确是他的风格。

小秋说话直接,粗暴夸赞道,“还是陛下厉害,见不得主子受委屈,陛下可真是个好陛下。”

姜穂儿被逗笑了,又忍不住在心里想,难为他辛苦替自己讨说法,是不是得感谢他一下?

有了想法就动手实践,她立刻进小厨房忙活起来,也是难为她,从前那位陈贵妃在时,这小厨房是专门来伺候主子的,现在她在了,小厨房里竟都是主子的身影。

她决定给萧元翊包他从前最爱吃的鸡汤馄饨,眼看外头日头已经西斜,估摸做出来正可以当晚饭。

正忙活的起劲,忽然就听见院子里有人通传,“陛下驾到!”

她于是放下手里的活计,赶忙领着宫人相迎。

萧元翊身穿玄色皇帝常服,金线龙纹绣满通袖,显得人威严又贵气,姜穂儿行罢礼数起身,悄悄瞄过一眼,不由得又被他帅到了。

萧元翊觉得好笑,有又瞧见她两手面粉,不由得好奇,问道,“在做什么?”

“主子再为陛下做鸡汤馄饨。”落梅替姜穂儿答到,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似乎更合适一些

萧元翊却怕她辛苦,道,“何须如此麻烦,叫御膳房做就是了。”

姜穂儿噘嘴,“臣妾以为,陛下喜欢吃我做的。”

咳咳,眼瞧着二人又开始打情骂俏,落梅赶忙领着一众宫人退了下去。

陛下一来,主子可就包不成馄饨了,还是她们完成吧。

二人进殿,在暖榻上坐好,外头寒风凛冽,殿中温暖如春。

姜穂儿给他倒了茶,又问道,“今日陛下怎么来的这么早?”

却见萧元翊咳了咳,“一时无事,就想来看看你。”

说着,却又从袖中拿了一小壶酒出来,道,“今日有些乏了,想找你喝酒。”

姜穂儿自然应下,赶忙叫人去御膳房传膳,又把鸡汤馄饨给煮了出来,不过多时,待外头暮色四合,就与他上了餐桌。

美味佳肴摆满了一桌,自是色香味俱全,才煮好的鸡汤馄饨也冒着丝丝香气,直叫人胃口大开。

然这些都抵不过姜穂儿对那壶酒的好奇。

她本来给萧元翊倒了一盅,却没想到只是小小的一盅,便被香气立刻扑鼻。

她在京城和江南的酒楼里都待过,也可谓见过南北不少的名酒,但这股带着浓重甜香的气味,还是头一回闻到。

有一丝果子的甜味,除此之外还有刺玫花的香气,更要紧的,它是紫红色的液体,并非粮食酒那种清澈的颜色。

“这是什么酒啊?”

她歪着脑袋看向酒盅,眼睛里都写满了好奇。

“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

萧元翊为她解了惑,随后又充满诱惑的问道,“你想不想尝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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