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克西托戈尔斯克氧化铝厂,在数十名博克西托戈尔斯克市委、市苏维埃执委会官员,以及氧化铝厂的工程师、管理人员簇拥下,戴着一顶黄色安全帽的维克托,顺着厂区内还在翻修中的甬路缓缓前行,时不时地,他会停下来看一看道路旁边的建筑,而每到这个时候,便会有人迅速的跟上来,为他介绍那些建筑的功用。
博克西托戈尔斯克在俄语中的意思,原本就是“铝土矿山”,从二十年代初联盟在这里发现了丰富的铝土矿之后,这个原本只有几百人的小城镇,便迅速的发展起来,到了今天,这里的氧化铝工厂已经成为了全联盟范围内,规模最大的氧化铝工厂之一了,最重要的是,它还是联盟主要的出口创汇企业之一。
在维克托的工作计划中,增加对沃尔霍夫、博克西托戈尔斯克两个氧化铝厂的投入,并争取在博克西托戈尔斯克设立市级行政单位,是两个重点关注的工作。得益于国家计委的大力支持,在今年年初的时候,两个氧化铝工厂都得到了来自中央的巨额拨款,相关的扩建工程也经过了莫斯科的审批,如今正在建设当中。
对于担任着列宁格勒州委兼市委第一书记,同时,还兼任着苏维埃执委会主席一职的维克托来说,两家大型国企的建设,绝对是工作履历中的一大亮点。除此之外,在博克西托戈尔斯克设立市级行政区的审批,也得到了莫斯科的批复,这同样也是维克托的一项政绩。
考虑到两项工作的重要性,维克托专程赶来博克西托戈尔斯克氧化铝厂,做一次为期三天的调研,一方面是为了表示州委、州执委对氧化铝厂的支持,另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开最近的某些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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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十月份的博克西托戈尔斯克,天气已经显得有些凉了,而且最近两天的天气不是很好,整个天空都阴沉沉的,像是在酝酿着今年入秋后的第一场雨。
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今天的调研活动基本结束,在一众人的陪同下,维克托缓步走到停在路边的一辆伏尔加轿车旁边,早已等候在车边的瓦连卡替他将车门打开,护着他的头将他送上车。
在车子开动起来的那一瞬间,维克托微微垂下头,朝着车外笑容满面的人们摆了摆手——权力场对类似维克托这种年轻有为的干部来说,永远都是一个充满了乐趣的地方,不管到了哪里,他所能看到的几乎全都是笑脸,能够听到的全都是奉承,能够感受到的全都是善意,但只要是还保持着理智的人便会清楚,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假象,那份笑脸也好,奉承也罢,亦或是善意,其实并不是给与他本人的,而是给与他手里那份权力的。手中掌权的时候,这些全都会在,而一旦手中无权了,这一切自然也会瞬间消失。
整个博克西托戈尔斯克市区其实就围绕着偌大的铝土矿建成的,整个市区两万多人口,都围绕着铝土矿讨生活。三月份莫斯科批准了博克西托戈尔斯克建市的申请,不管是市委还是市苏维埃执委会,也都是在博克西托戈尔斯克氧化铝厂的厂领导班子基础上建设起来的,因此,整个市区其实都是比较简陋的。
就拿眼下车子所行驶的这条路来说,它名为“基拉·萨夫琴科大街”,是博克西托戈尔斯克市内的一条主干道,可即便如此,它的宽度也只能容纳两辆汽车并行,且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道路坑坑洼洼的,颠簸难行。
车厢内,维克托坐在后座上,视线盯着前方的后视镜,就在那一尘不染的镜片里,之前送他的那些人正在迅速远去,直到最终消失不见。
摸摸口袋,掏出一包香烟,取了一支叼在嘴里,坐在前面副驾驶座上的索菲亚不失时机的转过头,将一份文件递过来,说道:“莫斯科的最新消息。”
维克托看了她一眼,先将嘴里的香烟点上,这才伸手将文件接过来。
文件一共有两份,一份装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专用的文件密封袋里,另外一份却是装在一个浅黄色的密封袋里。
看到浅黄色的密封信封,维克托停下了吸烟的动作,他将那份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文件密封袋放到一边,先检查了一下浅黄色密封袋的封签,见上面的封签保存完好,没有拆开的迹象,这才直接将封袋撕开,取出里面的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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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笺上是用打字机打出来的字迹,至于书写的内容也非常简单,只有短短的一行,其大概的意思,就是斯大林同志在十五号夜间的时候,出现了突然性的短暂失明,这已经是他在过去两个月里,第五次的突然性失明了,专家组怀疑这是中风的前兆。
将信笺上的内容仔细浏览了一遍,维克托用火机将它点燃,烧的一点都不剩。
在这次返回列宁格勒之后,他收到的来自莫斯科的情报、密信频率越来越高,在这其中,关系到斯大林同志健康状况的内容多了很多,总之就是一句话,斯大林同志的健康状况越来越糟糕。克里姆林宫医院的专家组认为他中风的危险非常高,建议他做开颅血肿切除,但却被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多疑的斯大林同志认为这是有人想要害他,他认为自己只要上了手术台,就没有下来的机会了。
尽管此前克里姆林宫医院被涤荡了一圈,那些常年为斯大林同志提供个人医疗保健服务的专家们,已经离开了他们的岗位,但新上来的这些医疗专家们,同样也是经验丰富、技能过硬的牛人,但没奈何的一点是,作为患者的斯大林同志没兴趣配合他们的治疗,所以......
维克托知道,作为一名忠于斯大林同志的干部,他是应该给这位领袖同志提出些忠告的,但实话实说,他也没有这个胆子,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和欲望——斯大林同志是一位伟人,他为联盟的富强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但很现实的一点是,在如今联盟的领导核心中,恐怕每一个人都在期望着他病入膏肓了,即便是最受信任的维克托,也免不了会有这种心里。
吸着烟,目光盯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维克托沉默了良久,直到一支香烟吸完,他才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
抛开脑子里那些混乱的杂念,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另外一份文件上。
自从反对党员干部民族化的报告,在月前的中央主席团全体会议上获得通过以来,莫斯科率先向立陶宛、拉脱维亚、爱沙尼亚三国,派出了由中央监察委员会牵头,由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内务人民委员部成员加入的十二个调查组,集中调查三国党组织内部所潜伏的民族主义、分离主义分子。
与此同时,由《真理报》率先发起的舆论批判也在全联盟范围内展开,由苏斯洛夫同志亲自起草的文章——《潜藏在布尔什维克内部的敌人——看清那些民族主义者的真面目》,直接从舆论上对那些支持党员干部民族化的人打响了第一枪。
作为布尔什维克党的机关报,《真理报》就是联盟党和国家最坚定的舆论阵地,如果没有确定风向,没有确定中央委员会在某一路线问题上的最终定论,这份报纸上是绝对不会发表类似这种文章的,而苏斯洛夫同志的这篇文章既然发表了出去,那就说明在党员干部民族化的问题上,莫斯科已经做出了最后的研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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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真理报》的号角吹响,联盟各地的报纸、刊物,都陆续刊登了一系列地方党政领导人的文章,这其中也包括了诸如乌克兰、白俄罗斯等加盟共和国领导人的文章,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党员干部民族化的危害性,所有人都对这一现象深恶痛绝,所有人都开始朝这一现象身上吐口水。
当然,在报纸、刊物上刊登的,只是地方党政领导人的公开表态,而在私下里,也有不少人向莫斯科,向中央书记处,向中央主席团提交检讨报告的,这其中就包括了身为乌克兰第一书记的基里琴科。
是的,类似基里琴科这种层面的人,别说他们的消息灵通,即便是他们没有获悉莫斯科所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中央主席团所做出的决议,在看到《真理报》的报道之后,他们也能敏锐的察觉到问题所在了,因而,对他们来说,在这个时候,最佳的选择就是撇清与民族主义、分离主义的关联。
如今的联盟,莫斯科中央的权威还是很高的,不管各个加盟共和国怎么闹腾,面对莫斯科所做出的决议,他们还是不敢公开反抗的。
就像身为拉脱维亚部长会议副主席的爱德华斯·别尔克拉夫斯,他在之前跳的最欢实,在很多干部任命原则问题上,都在同莫斯科对着干,可是现在呢?内务人民委员部仅仅安排了四名警员,就轻而易举的将他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