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角的街头湿漉漉的。
天空下着冰冷的秋雨。
雨点闪烁在紫色的霓虹氤氲里,像是无数音符在跳动。
许修的皮靴踩在街道的水洼中,发出阵阵“哗啦”声响。
他将半截红万甩进路边的下水道。
推开玻璃门,走进了一家名叫“好雀友”的麻将馆。
馆里没有雀友,只有几张东倒西歪的桌子,以及散落一地的麻将。
很显然,这里刚刚被人砸过。
角落里,一个刀疤脸正在给一个小黄毛擦拭着红花油。
小黄毛嘴里“哎哟哟”哼哼个不停。
见到许修进来,刀疤脸放下红花油,噌地站起身,“扑街啊!人走跑完了,你才来!”
“路上堵,”许修甩出两支烟来,“怎么回事?”
“堵!你个扑街就住在隔壁街口!”刀疤脸吼道,“我们店被人砸了,你都不上心!”
“谁干的?”
虎哥怒气平息下来,长长叹了口气,“还能是谁?当然是新记的人干的!”
许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走到小黄毛阿力的身旁,捏了捏他那麻杆一样的细胳膊,略一打量,道:“脱臼了,擦油没用的。”
说着,他按着阿力的肩头,用力一抻,然后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
阿力痛苦的怪叫了一声,随后惊喜地抬起头,“诶…还真没那么疼了,修哥,多谢!”
他活动着臂膀站起身,搂过许修的肩,笑嘻嘻道:“修哥,是不是又掉女人窝里了?”
一旁的虎哥听到这话,也跟着冷嘲热讽,“你小子啊,最没出息!”
三个人沉默了一阵,接着便相视笑了笑。
笑声越来越大,回荡在麻将馆里,显得没心没肺。
弟兄三个的感情,还是十分不错的。
平日里嬉笑怒骂,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虎哥是三人当中年纪最大的,也是地位最高的。
地位高,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跟十三妹够久。
而许修、阿力则是他仅有的两个小弟。
三人的工作,便是负责看着这一家破麻将馆。
这一家麻将馆,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在钵兰街的下游,紧邻着油麻地的地界。
你说它属于钵兰街,它也算属于钵兰街。
你说它属于油麻地,它也算属于油麻地。
总之,它的处境相当尴尬。
钵兰街,是洪兴十三妹的堂口。
而油麻地,是新记龙彪的堂口。
两边的人马为了争中间这一小片地盘的归属权,时常会动手动脚。
今天你砸了我的店、明天我找你麻烦,这种惯用的手段很是常见。
所以,麻将馆被新记的人砸,也不算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甚至都算不上是什么大事情。
反正,只要事情不闹大,这些小打小闹,都无伤大雅。
两边的大佬,对这种事情,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在争夺地盘这件事上,谁都不想折了面子。
这一小块地盘,就像是打仗的前线。
而许修、大虎、阿力这些小弟们,就像是一个个前线的士兵,或者说是一颗颗棋盘上的棋子。
作为过河的小卒,他们的心底,当然也都知道这些道理。
“唉,今天又他妈没生意了!”虎哥扶起一张桌子,埋怨道。
“平时生意也不好的嘛!”小黄毛将地上的麻将捧起来,哗啦啦洒在桌上。
只有一旁的许修像个没事人一样,他掐灭烟,径直走到吧台后面,拉开抽屉,点了点里面的钱。
“不错啊,今天挣了四百多啊!”
虎哥连忙呵斥了一句,“别乱碰,要上交的!”
挣四百多块,其中三百多都要交到上面去。
剩下的三成,才是属于他们三个的。
许修舔了舔指头,快速点出二百块,将剩下的放回抽屉,“今天阿力挨揍,我们喝点酒安抚他一下喽。”
“喝喝喝!就知道喝!昨天阿力发高烧,你他妈也是这样说的!”
阿力摇了摇头,“我不如早点死了好,你们到我葬礼上大吃大喝一顿,那多开心!”
收拾了一阵,凌乱的麻将馆又恢复如新。
虎哥抓住许修,从他兜里翻出二百块,“臭小子!”
他推开门看了看外面,“看样子是没生意喽,走吧,喝酒去!”
三个人关了店,勾肩搭背走在雨里,说着笑着,走向了对街的富源大排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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