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呢?那个女孩还好吗?」
「不太好,她的继父强暴了她,前几天发现怀孕了,她继父不打算让她上学了,刚巧她母亲也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他就打算娶她来了。」
伊莱秋希拉推门而入,一边惋惜开口,薇拉菲尔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有一种用中文符号写出火星文的融合感和违和感……
「律法规则呢……拿过来啊……这……她才读了四年的书……」
「其实无所谓,不知道你们弗黎帕克的教育怎样,但我觉得,那女孩嫁给她的继父可能也只是迟早的事,而且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也算是她最好的归宿了。」
「……」
她握着笔有点哽咽,有些说不出话来,望着伊莱秋希拉,顿感陌生。
五年前一切还没有定数时,她曾经为这张脸和他的文雅心动过几次,只是时过境迁,当一切假象褪去,他不再完美,甚至说出的话都让人匪夷所思,换句话说,她一点也不认可他的话。
伊莱秋希拉说不上什么,于是出去了,留她自己坐在那里缓神。
「我想……」
薇拉菲尔低低呢喃。
费多多应该不是真的爱伊莱秋希拉,虽然她厚颜无耻还有点贪心,但这也说明她有自己的原则,利益至上,她不会真的爱一个和自己三观相冲突的男人。quwo.org 橙子小说网
她又兀自想了一会儿,小窗吹来晚风里的花香,不知是哪棵树开始复苏了,竟然早早开了花,拂走了她的愁眉不展。
于是薇拉菲尔闻着香翻开了那本书,里面是常规的内容,大体都很正常,书的主人很爱护这一切,没有一点卷边的痕迹,几乎每页都有一些注释笔记。
第一页写着她的名字,葵。
书的最后一页写着一句话,看不清,因为它成了一个长条的黑团,这句话短暂的出现了一瞬随后被人涂上了石墨。
薇拉菲尔拿起另一本日记,其实它算不上一个本子,由莎草纸和树脂黏在一起,组成一个简单的本,纸面不平,写的字看上去也坑坑洼洼,其实它算不上是纸。
第一页照旧写着葵的名字,中间空着几页才开始了她的记录。
奇怪的是,前面几页都是乱图画的,直到翻到后面歪歪扭扭的字和逐渐整洁的字句,她才反应过来,这个本子应该是葵很小时就在身边了,还没学会写字的她已经开始尝试写写画画了,最初画面的色彩还算丰富,看上去像是石头上掉落的碎屑,被捡来黏在上面,脆弱不堪的莎草纸破了几个洞,这是乱涂乱画还是小孩的想象力,她无从得知,但它慢慢从画本变成记事本了,色彩褪变,有时候是文字,文字旁边会有一些随意的图案,可能是花也可能是草,再往后就只剩下黑色的没有感情的文字,再然后,文字开始变得痛苦起来,像一个蜷缩在地的可怜虫,每一个文字都是她痛苦的具象化。
从我睁开眼时,自我有记忆以来,我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我父亲,他慈眉善目。
他无疑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他是我见过最温柔的男性,当然,我见过的所有男性有三个,我的父亲,翡翠的父亲,还有邻居的阿叔,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所以就叫他阿叔。
我有一个很好的玩伴,就是我说的翡翠,她的名字听上去好贵。翡翠说,因为她妈妈生她的时候随身携带的翡翠耳坠碎了,所以她叫翡翠。
翡翠长得漂亮,我觉得我也漂亮,但翡翠比我还漂亮。
有时候我就问父亲我是不是很漂亮,我当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我就说,翡翠,我阿爸说我是公主,公主你知道吗?就是很漂亮的女孩,然后翡翠就说那她也是公主。
公主要穿裙子,翡翠说,公主要穿漂亮的裙子。
可是翡翠家里很穷,她和我一样,只有父亲,她的母亲离开了,她留下的漂亮的翡翠也被卖掉了。我不知道我的母亲是不是一样也离开了,但我确实没有见过我的母亲,不知道一个成熟的女人是什么样的,也没有人告诉我公主的裙子是什么样的。
父亲给了我很多纸,他说这叫莎草纸,我可以在上面留下自己想表达的东西,我就抓起了一把土放在纸上,纸很快就破了,所以我把那张纸埋在土里,它因为承受不住土壤的亲密接触而被损坏了,那就把它埋在土里。
我新拿了一张纸,折了树枝和叶子,我发现这些能留下痕迹,可惜这张纸也破了,我把它埋在树下。
我拿了第三张纸,出了家门我和翡翠去了河边,我觉得河底的泥应该会很漂亮,因为河水有点绿又有些蓝,应该是河底的颜色透过了河水,总之,我坚信河底的泥很漂亮,翡翠会潜水,我就在岸边等她给我拿泥。
很久她都没有上来,我看见她就在河底,面朝下,我甚至以为她死了,还好她捧了好多泥上来,都是普通的泥,不过偶尔有些亮亮的小孔大小的石子。
我说,翡翠,你挖错了,这是普通的泥,然后她又潜下水去了,我在岸边看她带上来的泥土,有发光的小沙子,我就尽量挑出来,可是纸湿了,也破了,不好看了,还有点奇怪的丑陋,我就只能把纸埋在河边了。
等我埋完翡翠才上来,我说不对不对,这还是普通的泥,你去那边看一下,那边的水更绿,然后她就游去那边了。
我是骗她的,那边的水和这边一样,但我觉得那边的泥土沙子可能会不一样。
我就让她去这里那里,她捧上来几把泥,全都是一样的,我最后一次说再潜一次,翡翠生气地上岸了,她全身都湿透了,头发紧紧贴着她,她说我耍她。
我说公主不会这么容易生气,她果然脸色大变,笑着又帮我潜下去拿泥了,不过最后还是取上来了一点土,我说好少,她说公主是贵气的女孩,怎么能一次拿这么多泥。
她高傲的走开了,于是我用所有泥堆起来了一个长方形,就当作那张纸的坟墓,我也回家了。
我被父亲骂了,我说阿爸你为什么骂我,父亲说因为水里太危险了,我会死。
我说,那应该是翡翠,翡翠今天下午一直在水里。父亲立刻拿了东西上翡翠家,我还是脏兮兮地被他提在手上。
我们到的时候翡翠的父亲正在给她脱衣服,她光溜溜地钻进被窝,翡翠的父亲看见我们来了,立刻烤了火,他把翡翠的衣服放在一根架子上烤,看上去很容易干,我看见父亲坐下了,我有些坐不住了,所以我也脱了衣服和翡翠钻到一起。
我听见翡翠的父亲说,我真是不怕被传染。
我当然不怕,能和翡翠一起玩当然开心,但是翡翠背对着我不和我说话,戳她的腰她也不说话。
我觉得没意思了,然后也背对着她。我看见翡翠的父亲把我的衣服也捡起来烤,我说,谢谢翡翠阿爸。
父亲和翡翠的父亲低声说话,我看见父亲把药递给翡翠父亲,过了好一阵子父亲才叫我穿衣服跟他回家,然后他们又继续说话,把衣服丢给了我,我慢慢穿完,我说翡翠,我要走了,她也没理我,继续背对着我。
回去的路上,父亲说我以后就不要随便脱衣服了,我说翡翠也脱了,父亲说,因为翡翠身上全湿了,她得把衣服烤干。
父亲还说,如果在很冷的天落水了,在野外的话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衣服脱了然后再烘干再穿上,不然很少容易生病,我谨记。
他又说,我应该带点吃的来见她,我说她没有喜欢吃的东西,给她什么她都吃,父亲沉默了一下才肯定了我的说法。
然后接下来的几天我就跟着父亲一起上门,每次翡翠都躺在床上,我也躺,不过我没再脱衣服了,我穿戴整齐地躺着,放了橘子桃子在翡翠手边,她终于转头看我了。
她脸红红的,没有精神地看着我,我才知道她病了。
原来她是病了才不理我,我还以为是那天叫她给我拿泥太多次,她生气了。
翡翠说公主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我说公主你快点好起来吧,要下雪了,我要跟你玩雪。
我觉得我真善良,翡翠公主过两天真的好起来了,我病了,我说太难受了,太善良了,我牺牲自己把病痛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了。
这下轮到翡翠叫我玩雪了。下雪了,翡翠冻得浑身发抖,进屋了,父亲点了火她才好些,没一会儿她又跑出去,进了屋一个雪球砸到我脸上,我很生气,又难受,嗓子痛的说不出话,我就背对着她。
没过一会儿她走了我猜她就是来我家吃桃子的,我家很多桃子,虽然已经有些干了,但翡翠也不嫌弃,地上都是桃子皮,父亲扫走了皮。
我说,阿爸,她拿雪球砸我,我还在生病啊。
父亲说,阿爸不掺和小孩的事,阿爸是大人,如果我要阿爸参与进来,这就不再是玩闹了,是大人之间的事了。
我似懂非懂,他摸着我的头说四岁的小孩懂什么呢?
也对,所以我不用知道。
最后我的病好了,我也玩到了心心念念的雪,我和翡翠爬树爬山,翡翠说她阿爸不允许,因为我们太小了,我不听,父亲从没说过我太小了就不能爬树,他甚至说,我这么轻盈,爬起树来铁定厉害。
这个冬天我们爬了十七次树,爬了十二次山,其中有六次爬的都是小土坡,四五十英尺高的小土坡,除此之外我们还去了隔壁阿叔家做客,他的妻子也很温柔,她能满足我和翡翠对母亲的所有幻想,年轻的脸庞,纤细的肩膀,会很温柔的说话,会给我们生活,她还给我们吃到了新鲜的桃子,真是太棒了!阿叔却有些沉默,但他会给我们准备衣服,叫我们穿回去,还会同意我们留宿,父亲不反对。翡翠的父亲也不反对,住在那里的几天我感觉这才是我的家。
其实我希望,阿叔的妻子是我阿妈,我和母亲父亲一起生活,没有想过阿叔的去留,我只是单纯地很喜欢她,她温柔到我希望她是我的阿妈,我猜翡翠也这样想。
离开那天我看见翡翠星光闪闪的眸子一直看向她,我就知道她和我想的一样。
可我们最后还是要回家,我不死心地问父亲,我的母亲是不是也很温柔,父亲温文尔雅又十分帅气,母亲应该是温柔的女人,像阿叔的妻子一样。
他不会撒谎,所以他沉默了,这是我第四十六次问这个问题了,我对父亲长期不变的沉默的回答失望至极,我决定不再过问。
到了春天冰雪消融的时候,我带着我的画去找翡翠,我在莎草纸背面放了泥,又用木板撑在背面,等到雪化了,我就揪下一些树叶,折了一下让画面变得有了色彩,又加了别的东西。
等到翡翠出来的时候我就把画拿给她,没想到她居然问我画的是什么,我很难过,我以为她懂我,以为她看到第一眼就能认出并且会很高兴。
我说,你不是要当公主吗,你要穿裙子,这画的就是你,我说你看,这两片叶子是翡翠,是戴的翡翠耳坠,泥土在背面隐隐透出一些光,我说公主的周围是发着光的,我又抓了一把即将化水的雪放在纸上,我说你看,雪化了,水往上蔓延,就像裙子的渐变一样,周围全是绿树,我说公主生机勃勃,她所爱的的一切都会复苏。
我自我认为我的创意十足,翡翠却好像没有很喜欢的样子,她的反应平平,没有丝毫惊喜的样子,我很生气,就把画拿回去了,很想撕掉它,可这是我最出色的一张画,我只好把它收起来,放在失败品旁边,三十多张莎草纸,有四张半成品和一张优胜的画,可惜没人喜欢。
我兴致缺缺地趴在桌子上,又因为我不够高,所以挂在那里很艰难,我更加生气了,一怒之下哭了出来。
父亲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他拿着树脂,把我的画粘贴拼凑起来,然后把完整的画沿着边粘贴起来。
我的第一个画本出现了。
我也不哭了,拿着本子瞧,这是我的第一个画本,我第一次见本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