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路明非率先打破平静,开口说道:
“嘿……我叫路明非,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头也不回,继续眺望远方,轻声说道:
“我叫……路鸣泽。”
“路鸣泽?”
路明非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心道: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随便遇到一个人居然都能和他的堂弟同名同姓。
不过,可惜的是,他的堂弟很显然并没有这个精致的小正太可爱。
果然,同名同姓不可怕,谁丑谁才是真的尴尬。
他那位在青春期发育了快一年多的堂弟,凭借着横竖协同发展,身高和体重都是150的绝对优势,已经遥遥落后于这位高配版的路鸣泽了。
山河依旧荒凉,他身旁的这位路鸣泽才是人间希望,至于他可怜的堂弟,也只能在人间绝望了。
“明明说好不哭?”
男孩转头看着路明非,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
“你……你到底是谁?”
路明非听到他刚才说的话,心里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明明说好不哭’这个扣扣昵称,与其说是他的小号,还不如说是他前世的专属扣扣号。
这是他隐藏在内心深处最珍贵的记忆,祭奠和埋葬着他对前世的种种过往。
迄今为止,路明非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情,那么他旁边的小正太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就是属于你的‘灵视’。
虽然每个人的‘灵视’都不相同,但是有一点却是始终都无法被彻底改变的,那就是我们都会看到自己心底深处最在意的事情。
令人欣慰的是,你在‘灵视’中看到了我。”
自称为路鸣泽的男孩,用着他那双金色的瞳孔看着路明非,很是认真的说道:
“果然,你最在意的人,还是我!”
“兄弟,咱能不能不要再搞笑了,好不好?
虽然我知道萝莉和正太卖起萌来,都是十分的可爱!
但我们以前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面,更别提熟不熟了,你说……我为什么要在意你啊?”
“这一次是你在召唤我,至于你为什么会看见我,那得需要问你自己才行。
你看看他们,别人都很难过和痛苦,难道就你铁石心肠,不为所动吗?”
路鸣泽转头瞥了一眼教室里那群悲喜交加的人们,很是同情的说道。
他们两人坐在窗台上,就仿佛是正在观看一场大型魔幻现实主义舞台剧的忠实观众一样,超然世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没感觉,如果‘灵视’真的会导致伤心和痛苦的话,那为什么我们都没有难过的情绪?”
路明非看了教室内的人群一眼,不置可否的回答道。
“不……他们是真的都很难过,因为他们彼此都看到自己心底最深处的事情,那是独属于他们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那么,在你内心深处最难以忘怀的事情,又是什么呢?”
路鸣泽伸出一根手指,在路明非的胸口处狠狠地戳了戳。
“你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我最在意的人就是你啊!”
路明非灵机一动,很是得意地说道。
“人类从本质上来说,其实就是一种很自私的动物。
你也是,不过你和他们的区别是,你只是假装让自己变得很自私。”
路鸣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
“你之所以不会觉得难过,是因为我已经代替你难过了。
这样其实真的很残忍,你觉得呢?”
小正太说完以后,昂起精致的脸蛋对着路明非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那个笑容要比即将谢幕的夕阳都还要绚烂。
“等等……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点听不懂?
你为什么要替我难过,你又不是游戏中的‘替身娃娃’,在我被杀死的时候还可以保护我的经验和装备不受任何损失!”
路明非见他一幅老成持重的沧桑模样,不由地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开玩笑似的说道。
路鸣泽不在搭理他,而是默默地望着夕阳发呆,太阳渐渐坠下地平线,天空中的火烧云慢慢回归了洁白,就如同天使的翅膀一样。
男孩在夕阳最后的那一缕余晖中,默默地流下了两行晶莹的泪水,似的哀悼又仿佛是在缅怀。
在这一刻,路明非清晰地从男孩的身上感受到,那种痛彻心扉的悲伤和迷茫,就仿佛是从大洋深处喷涌而出的、冰冷刺骨的寒流一样。
它们掀起滔天巨浪,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将路明非彻底淹没。
男孩的悲伤凶狠而又霸道,静时如若神明,动时又若雷霆,使人遍体生寒,让人望而生畏。
“现在,我有些讨厌你了!”
路鸣泽沉默片刻,忽然抬腿就往路明非的身上使劲一踹。
猝不及防之下,路明非瞬间失去平衡,严格遵守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坠下窗台。
只不过在进行自由落体运动的时候,路明非赫然发现自己竟然不是坐在图书馆二楼的窗口上,而是在一座方尖塔的天台上。
同理,下面也不是卡塞尔学院绿草如茵、芳香四溢的百慕大草坪和空中花园,而是犬牙交错,参差不齐的乱石林。
窗台处,路鸣泽默默地站起身来,站在那座如同矛枪般傲视苍穹的方尖塔上,背后耸立着的是一轮巨大的夕阳。
他高高在上,俯视着即将坠落凡尘的路明非,面无表情地挥手告别。
就在这时,一幅熟悉的画面瞬间映现在路明非的脑海深处,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冰冷的石砌花坛上,密集的雨幕穿透他们头顶上方巨大而又茂盛的枝叶,然后溅落而下。
在那个孤寂而又绝望的漫漫长夜,他和那个男孩,或者说是路鸣泽,紧紧相拥,风雨同舟,患难与共。
“路……鸣泽,难道他真的就是我心里最在意的人吗?
为什么……我,怎么不记得了呢!”
路明非带着无尽的疑惑,彻底地坠入了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图书馆二楼3E考试的教室内,路明非仿佛垂死病中惊坐起似的,他双手撑着课桌,猛然站起起身来,大汗淋漓。
在穿过那一层黑暗的空间后,他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
而他面前站着的就是曼施坦因教授,偌大的考场早已变得空荡荡的了,现在这间宽阔的教室里,也就只剩下他们一老一少两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