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出尔反尔

一晃就过了五日。

十月初,迎来了今年的初雪。

北国的雪,绵若柳絮,飘飘洒洒,掩盖住了晚秋遗留下来的所有落寞萧条,使一切都变得纯白简单了。

洋洋洒洒,一下便下了小半日,经风那么一吹,在院墙角处,堆积成半个人那么高。

又平又硬的雪面,人站在上面都不会陷进去。

魏楚欣生在靖州,长在靖州,哪里见过这样的雪,一时觉得新奇,便走出去观看。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

天边的晚霞映照着纯净洁白的初雪,是柔和的暖红颜色。

瑞雪黛墙,往日里光秃秃的树枝上都上了素裹银装。

冬日里的景色,竟然可以美到如此。

魏楚欣站在屋檐下望着远处,望着望着,就想要提笔作画了。

魏楚欣已经五日里不曾开口说话了。

身边服侍的丫鬟在听到二少奶奶开口说“把书案搬到廊子里来”这一句话时,简直都觉得受宠若惊了。

二少奶奶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她们恨不得立时就叫侯爷回来。

魏楚欣坐在廊子里,丫鬟们在旁边给架起了两个大火炉,又准备了五六个汤婆子,在其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生怕她冷着而感染风寒。

魏楚欣拿着细尖毛笔一点一点画着杨树枝干上的树挂,这时后面的人突然环过了她,温暖踏实的怀抱,满怀的沉水淡香。

他回来了。

“在画什么?”见她终于肯出来活动,他满心的欣慰,一说话,喷洒出来的都是白气,他就以为她消气了,温柔的吻就落在了她的脸庞,“冷不冷,鼻子都冻红了。”

魏楚欣顿住了手里的笔,侧头要去躲避开他的碰触,只是没想到他却得寸进尺,蜻蜓点水般的,顺次在她的额头,眼睛上都留下了痕迹。

“楚儿,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别不理我了好不好?”他已经握过了她冻的冰凉的手,一时在她耳边低语着。

魏楚欣抬眸之间,却是发觉他眼角眉梢都不似从前那般熠熠生辉了。冷战了五日,她一句话不曾说过,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喋喋不休着,他应该累了。

既然累了,就放她走吧。这一次是讲真的,她不会妥协。

冻的有些僵硬了的手又被他的一双大手给捂暖了。魏楚欣抽出了手,将桌案上作了一半的画抟成了个团,慢慢沿开已经快要冻上了的油烟墨,另铺一张宣纸,提笔在上面慢慢写道:和离书……

蘸墨,书写;蘸墨,书写。

曾几何时,魏楚欣幻想过这样的画面。萧旋凯环着她,握过她的手,带着她在宣纸上,写下: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现如今正好掉了过来。

萧旋凯就耐着性子看着她写完。最后落笔处,魏楚欣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握过魏楚欣的手,在宣纸的空白处,一笔一划的写过:你是我的,这一辈子都休想离开我。

她抗争,无效。

五日之期已过,这天晚上萧旋凯就果然不再克制着他自己了。

扳过她肩头的时候,魏楚欣就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

萧旋凯就在她耳边轻轻引导着,“只要你开口说不要,我就不继续了,你要么?”

他非要逼着她开口说话。

只是她就是不同他讲话,一个字都不说。

……

他便有些刻意的虐意,想让她说话,就算是一个疼字也好。

直到她突然哽咽。豆大的雨点断了线一般的,滚落了一枕巾,她抽噎的哭出了声来。

他真的慌了。

一怕她哭,二怕她不理他。所有的办法都试过了,到最后却是手足无措了。

他突然想到了左铮,无论如何,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弃左笙,在这一刻里,萧旋凯理解了。

所有的负面情绪一径袭来,魏楚欣胃里翻滚,一时头脑里都是他喂她粥时的画面,一面哭一面就干呕了起来。

萧旋凯追过来为她拍着脊背,恶心劲过了,她就顺势靠在案角,颓然的瘫坐在了地上。

萧旋凯就站在对面注视着她,过了好久好久,他叹了口气道:“别哭了,我让你走。”

“你说真的?”她抬起眼睛看他,黯淡无神的眼眸里这才添上了些光彩,五日不曾说话,嗓音凝沉,说出来的话有点模糊不清,难以分辨。

地上又冰又凉,拜他所赐,她身上什么都没穿,他俯身将她抱起,却是在混淆视听,“你说你想留在我身边?”

反应过来他刚才的话只是他安抚她的伎俩,魏楚欣就又恢复成了这几日以来的一贯模样。

半夜,她僵直了脊背背对于他。

他终于松口了,“我放你走,去哪都行……”

初雪过后,梅花便开了。

这日清晨,魏楚欣很积极的穿衣打扮,主动用了一碗燕窝粥,萧旋凯在一旁看着,又欣慰又暗怒。

一松口说放她走,她就变得这般积极。

一旁服侍的丫鬟们不知细底,眼见着魏楚欣如此,都以为二少奶奶想明白了。

夫妻没有隔夜的仇,又何况他们侯爷如此对她,爱她,哄她,呵护她,恨不得她要天上的星星,他们侯爷都能想办法给摘下来几颗。才五日时间,侯爷对二少奶奶的好,都让她们这些局外人艳羡不已红了眼睛了。

“当初送的聘礼,我会悉数退还给侯爷。”一边放下筷子,魏楚欣一边看着萧旋凯,说道。

萧旋凯心里强压着的愠怒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她还真是生意人。以前没成亲的时候,每次拒绝他之后都要还他东西,现在成亲了,就变成了退还聘礼。算的清清楚楚,然后双方就一文钱的牵扯都没有了。

“我们是协商和离,还是你写休书休我?”

“用不用找来当日的官媒作保人?”

“双方家人魏大人和老太太是不是都要在场?”

“是打算私了此事,还是打算去大理寺公堂?”

萧旋凯就一连四问。问的一旁的丫鬟都霎时变得噤若寒蝉了起来。

“齐国里没有女休男的定例,所以我与侯爷还是协商和离。”

“既是协商和离,就无需再找当日官媒做保人。”

“男子弱冠而束发,女子十五而及笄,此事乃我与侯爷之事,无需麻烦双方亲老。”

“即是协商和离,就没有必要再对簿公堂。”

魏楚欣就一条一条的回答于他。

萧旋凯听后便是笑了,将手里握着的茶杯一放,就又顺势将她揽在了怀里,像说什么情话般的,看着她的眼眸笑说:“协商和离,丫头还真是有点痴心妄想了,既然娶你进门,你这一辈子就只能是我萧旋凯的妻子,我只是同意你暂时离开,若你非要得寸进尺的话,就哪里也别去了。”

“萧旋凯,你出尔反尔!”

出尔反尔怎样,为了留下她,他就出尔反尔了。

静静的默了那么一会。

暂时离开就暂时离开,总是好过于现在。

妥协的人终成了魏楚欣,他看着萧旋凯的眼睛说:“送我回靖州,带上石榴。”

“都依娘子。”他就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补充后面一句,“去靖州散散心也好,但为期最多不能超过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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