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舔舔唇

四目相对,江稚梧不可控制地会看到对方赤|裸精壮的上身。

许翎肩臂舒展,拿着衣物就这么随她看,浑不吝的目光中写满了对自己方才那句话的笃定。

江稚梧又气又羞,率先挪开视线,接过那一身男子的衣物。

床幔再次缓缓落下。

外头刘管事走了过来,说王府的马车太大上不了山,已经另外安排了一辆小的,应当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

许翎应下,对刘管事小声低语了些什么,刘管事急匆匆又出去。

这厢,江稚梧好不容易撕下那身偏小的杏色裙衫,拿布巾又将身上残留的水迹细细擦了一遍,这才换上那身男子的衣服。

看颜色和大小应是许翎的替换,江稚梧在袖口处挽了两道才堪堪露出手指。

她伸出手,对着外头道:“鞋袜。”

许翎左右看了看,“没有。”

他来此多带了一身衣服,却没有备更多的鞋子,即使有,江稚梧也穿不了。

江稚梧闷声:“那我怎么下床?”

许翎倒是坦然:“怎么来的就怎么走。”

他已换好衣服,盘算着江稚梧应当也都穿戴上了,便再次拉开床幔。

床上,江稚梧一身宽大黑袍,交领下肌肤白皙,男子的衣服没有心衣,她总觉得前胸空荡荡的,浑身不自在。

许翎快速扫了她一眼,喉头微滚,只说:“袍子够长,露不出脚来。”说罢俯身伸手,要再抱她出来。

江稚梧下意识偏身躲开。

屋内暗香浮动,熏炉无声燃烧。

许翎收回手,也不说话了,只抱臂看着江稚梧。

床上少女低着头,满头青丝铺展在黑缎衣料上,争相比拼谁更黑更亮一些,鬓侧几缕乌发粘到脸上,卷曲出别样风情,尤其她哭过的眼睛鼻头透红,衬托肌肤更加莹润无暇,一不小心看了进去就让人挪不开眼。

少女执拗道:“你本事这么大,还找不来一双鞋袜吗?”

许翎就果真如听了仙姑指令一般,不自觉地帮她找。

“只有这双木屐。”

江稚梧默不作声踩上去,又整理了一番衣袍下摆,好在她身量在女子中间算得上高的,这身衣服穿在她身上只是宽大了些,躞蹀扎一扎后不至于拖到地上。

她到熏炉旁凑在上头烘干发梢,许翎就立在床边看着她,二人一时间没话了,等了一会儿,刘管事回来,只说人找到了云云,许翎点头,差小厮驾马,让刘管事带着那人一起行下山。

江稚梧这才开口问道:“是什么人?”

许翎:“和你换衣服的那个姑娘。”

方才当着众人的面,许翎抱走的人是‘宝叶’,若是不把真正的宝叶一起带走,则出了大纰漏。

江稚梧暗道他心思缜密,又想起就是这样的缜密心思骗了自己许久、爹娘的死也和他脱不了干系,别过头抽了抽鼻翼,“你先前道要解释什么,现在可能说了?”

许翎只悠悠道:“我的故事长,先说说你是如何混进来的。”

江稚梧应:“自然是收到了请帖,那西临王请了许多人,当中也给我了。”

许翎挑眉:“江小五?”他低头轻笑,似是在叹自己的失算,“这我倒是没想到。”

江稚梧不置可否,世上哪有能面面俱到,料事如神的人,若是谁真的以为自己能算中所有事情,要么过于自大,要么就在把旁的都当傻子玩弄。

摸着头发差不多干了,她挪步到小案台上找了根束带,对着铜镜子扎头,如瀑青丝被她高高攥在头顶,随动作左右摇摆间,细白纤细的脖颈就露了出来。

许翎舔舔唇,转开目光继续问:“所以你来赴宴,还费尽心思混进温泉,是本就怀疑我是北庭王?”

不待江稚梧说话,他又自语答了:“阮奚遇着你那日我就想到你会能起疑,只可惜存了侥幸,这才差点弄出岔子。”

岔子?江稚梧眸色一暗,回过头来声音染了愠怒:“许鹤沉,为什么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能如此心安理得地利用我?”

许翎闻声抬起眼帘,只见她扎了一个男子的单髻在头顶,气得眉毛倒立表情肃穆的模样,倒真有几分落拓贵公子的感觉,愣了一息。

凭他这一息怔神,江稚梧好似抓住了他耍弄人的把柄,心口发紧,“可笑我当初还感激你收留我,如今看来不过是中了你的又一圈套。”

许翎却不着急解释,似笑非笑看着她:“你为何从开始就笃定是我陷害你家,杀了你爹娘?”

“难道不是?”

江稚梧读着他意味不明的笑,分辨不出里面几分真几分假,只觉得对方似乎话中有话。

“先是我爹要削北庭王权在先,而后我爹娘身死,又有廷尉下衙役的口证,除了你,还能有谁?”

她断不会忘记流落在山间破庙时那廷尉衙役死前的话,“一切都是北庭王所为。”

许翎:“方才你在里头听了多少,可看出了廷尉署正汪培与我是一伙?”

江稚梧垂首颦眉细细回忆起,那汪培没说多少话,因好男风被岳泉嫌弃了一番,听起来倒是和秦桑海的关系颇亲近。

但是官场上这些弯弯绕绕又岂是两三句话可以分清敌我的,总之现在她能认定的只有这个从朝堂上没有几个干净的人,大家为了争权夺利可以毫无底线,就连向来风评尚好的右丞岳泉和西临王曲恪也是切开来三分黑,至于许翎……他的黑手她亲自领教过。

都说子女不和,老人无德,大安的朝堂秽乱至此,只怕那位高高在上的圣上也多少有些问题。

而自己一家就是这个昏聩朝堂的殉葬品。

江稚梧眨了眨眼睛,不想再去细想这些黑吃黑的人之间的争斗,没有回应许翎的话,而这时刘管事叩门再次进来,说温泉池那边有些动静,让许翎与江稚梧有什么话回府上再聊,这边不太好继续耽搁。

许翎着起身,边走边问道:“曲崇欢又要搞什么动作?”

刘管事侧身跟上,“老奴远远看几个带刀捕快走到了屏风后,说得什么就不知道了。”

二人脚下步伐都又稳又快,行到门口一回首才看见江稚梧只是站了站,并未挪动脚步。

许翎沉默看着江稚梧,似乎在等着她的选择。

宽大袖笼下,江稚梧扣着袖口内锁边的刺绣,权衡自己是否能跟着面前这位相处许久又仿佛才刚刚认识的北庭王走,毕竟一旦进了北庭王府,往后会发生什么就全由不得她了。

时间点滴流逝,刘管事不住往外探头,急得冒汗,但他不知道江稚梧现在知情多少,与许翎之间又到了何种地步,不敢随便出言劝告。

许翎的耐性也渐渐耗尽,向来成竹在胸的目光闪过一丝疑惑,他不明白江稚梧怎么会在此时犹豫,在他看来这甚至是一个不需要思考就能做出的选择。

迎着江稚梧疑心颇重的视线,他蓦然笑了,目光中却没有丝毫高兴,口气更是堪称冰冷:“就算我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跟着我,只要你还有价值在,我就不会轻易杀了你,甚至还会好好待你。”

“至于留下来会有什么下场,应该不用我多说。”

江稚梧听出来许翎话中有怒气,她能理解许翎所谓的利弊分析,却不能理解对方为何生气,她现在对他全无信任,怎么毫不犹豫的跟着他走?她做不到。

她垂眼错开许翎的视线,只嗡声道了句:“前有豺狼后有追兵,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