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蓦然眼神一闪,“王爷,下官怎敢……”
“你不敢?”沐清风打断他的话,嘴角微微一扯,“你为了自己想做的事,连左承恩的妹妹都敢抓,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一句话,噎得李显哑口无言。
李显搭在腿上的手慢慢握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浮现,犹豫良久,他才沉沉得叹了口气。
“王爷,下官直说了吧,李奉是被人害死的,您应该也查出来些东西了,若是您这一趟来,只是为了查清李奉的死因,那么凭您现在手里的东西,便可回咸城向皇上复命了,但若是您还要往深了查,往这苏州城的地底下,最黑暗最腐烂的地方查,那么……下一个得罪左相,得罪朝廷里其他权重之臣的,可能就是您了。”
“你不怕得罪他们?”沐清风又看了一眼他的膝盖,蹙着眉头道:“今日你这伤,应该也不是意外吧。”
所有犯人都安然无恙得跑出来了,唯有李显受伤,这明显有问题。
事实上,牢房里的犯人和狱卒们蜂拥似的跑出来时,李显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刚扑倒在地上,左腿就遭到棍棒物的猛打,但当时浓烟太大,他根本看不清是谁袭击了自己,直到他一边哀嚎,一边被返回来的狱卒拖出来。
回忆着牢里那惊险的一幕,李显不以为意得笑了笑。
“下官怕,怕得要死啊,八月初一,下官的弟弟暴毙在家里,下官就夜夜噩梦至今,怕到了九月初一,下官也会暴毙在家里,可越是怕,下官就越是清醒。”
他抬眸,看向沐清风的眼神里燃着坚定的光,“王爷,下官早已下定决心,便是最后一滴血流尽了,只要能灭了苏州城这场邪火,下官在所不惜。”
饶是沐清风平日里再沉稳有度,处变不惊,听到这样的话,也有一瞬间的震撼。
“只是不知道王爷,可有下官这样的决心。”
李显眉眼沉重,全身像是卸了力气,往身后的墙上靠着,长叹一口气,“皇上年事已高,太子之位的择定拖不过今年,前几日各州城陆续收到了消息,七王爷被加封为荣亲王,皇上被封为太子之前,也曾被先皇封为荣亲王……”
余下的话,李显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不是不信任沐清风断案追凶的能力,相反,他知道这位靖国第一断案高手插手进来,很多他无法触及的线索才会浮出水面。
但他们身份不同,未来更是天壤之别。
在马上要争夺太子之位的关键时刻,七皇子已经是荣亲王,手握三十万铁骑,战功赫赫,而九皇子只不过是个大理寺少卿,能真正动摇朝堂重臣的,应该就是右丞相大人的女婿这个身份吧。
沐清风真的会为了一个州城的案子,一个盐运使的死,得罪朝廷里那些能够左右皇上心意的声音吗?
他一直不敢赌,才在沐清风面前隐藏,不惜装傻充愣,滥用职权扣押左卿卿,哪怕被外面的百姓误会成一个假公济私的昏官,他也不敢表明一切,与沐清风联手。
良久,沐清风面无表情得沉默着。
慕容诺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她其实也有点好奇,好奇沐清风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皇位,意味着统治,至高无上的权利,成为皇上,才可以制定规则和秩序,让这个国家成为自己理想中的那个样子。
她猜不透,他想坐上那个位置吗?
“李奉是因为一种虫子而死。”
慕容诺和李显终于等到沐清风开口,却没想到,是这样一句话,并未直接回答李显的问题,但又好像暗示了什么。
“本王已经查到,这种虫子来源于楚国,但近几个月来,苏州城里有药商暗中找人养虫。”
李显眼底,一道万丈波澜翻涌而过。
“它们出现在明处的时候,说明暗处已经藏不住了。”
“李奉书房里发现的那具干尸,随身物品里也有这种虫子,那具干尸是被一个懂武功的人一剑贯穿心脏毙命,对此你作何想法?”沐清风继续问。
李显摇了摇头,“下官并不知道书房里干尸的来历,但李奉并不会武功,这一点我能确信。”
“如此说来,一年以前有个神秘人,在李奉的书房内杀了一个楚国人,还把尸体封在墙里,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必然很清楚,这样藏尸不会被人发现,至少……在李奉活着的时候,这就是个无法被揭开的秘密。”
顺着沐清风的话打开思绪,慕容诺的脑海里渐渐浮现一个模糊的身影来,她忍不住接话道:
“而且李奉应该也知道这件事,不然那本册子不会被藏在那里。”
“那么,此人必然是李奉信任且维护的人。”
李显紧跟着道。
三人目光相聚,仿佛拼凑出了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三人几乎异口同声——
“林釉儿!”
话音未落,便有一道身影冲进停尸房,来人正是两兄弟之一的石曦。
“王爷!不好了!狮子林那边也起火了!”
慕容诺心下大惊。
“糟糕!虫子的原种,一定是有人要毁尸灭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