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德阳殿外,刘协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换衣服。
他内心诸多疑惑实在是需要找这个便宜老爹帮忙解答。
并且直觉也告诉他,哪怕是在牢狱里撞见的那个自称是马元义的男人也不简单。
因为这实在是太巧了。
按照记忆里的历史,黄巾起义迫在眉睫,说不定这就是其中的一环。
从殿内走出的蹇硕此时面色犹豫地看着刘协。
良久后他开口问道。
“殿下,您当真不先回宫休息一番吗?”
刘协摇了摇头。
“父皇他应该没睡吧。”
“陛下没睡是没睡,但,您真的不用收拾一下吗?”
听到蹇硕这话,刘协瞥了一眼窗户上映射的人影,也没说些什么,迈开步子便绕过蹇硕朝着殿内走了进去。
而在此刻德阳殿内,处理一天奏折的天子早已心神俱疲,若不是因为始终都没得到自己那个小儿子回宫的消息。
这个时辰他只怕是早就入睡了。
“父皇。”
瞧着那一脸狼狈模样的刘协走了进来,这位大汉天子面色严肃地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蹇硕。
“今晚朕就睡在这里了,你先下去吧。”
于是蹇硕拱手告退。
“坐。”
像是没有看到刘协脸上的血污,天子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跟朕说说吧,今天都碰见什么了?”
坐在椅子上,刘协神情有些落寞,他的脑袋早已被这些事情给撑炸了,琢磨了一路他也琢磨不出来个所以然。
“死人,就死在儿臣面前。”
平淡的开了口,可任谁都能听出来此时刘协语气中的胆怯。
“哦,死了几个啊。”
刘宏也是平淡的口吻,可神情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不过也是,对于他来说,就算是死上千万人又能如何呢。
“四个听承叔说有三个是德阳卫。”
听到这里,刘宏的神色才产生了一些微弱的变化。
德阳卫?
怪不得蹇硕说自己的派出去的人始终没有回信,看来是死了,真可惜。
“然后,我们就被一伙不知道哪来的家伙抓去了一个地窖里。”
刘协攥紧了拳头,一提起这些事他的脑海里就止不住地浮现出当时的画面。
自己实在是接受不了有人死在自己面前。
“地窖?”
刘宏眼眸一转。
下手这么狠了吗。
“对,但是很奇怪。”
“抓我们的时候有很多人,但是等到了地窖里却只剩下两人,然后又变成了一个人。”
刘协皱紧了眉头,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一点。
“直到我们跑出了那里,再也没见到任何人,这一切就好像是”
”就像是故意把你们放跑的,对吗?“
刘宏用手掌托着下巴。
这倒是有意思了。
将自己小儿子抓走,事后又故意放出来?
“还有。”
刘协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
“我们今日在青楼”
“你说你们在哪?”
这位大汉天子脸色一黑。
“青楼?那是你应该去的地方吗?”
“你是不是翅膀硬了刘协,朕刚答应放你出去,你就跑去青楼?怎么,下次是不是要去赌场?”
在这一刻,刘宏好似化为了一位严父,他站起身来走到刘协跟前,若不是瞧着刘协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估计他那停在半空中的手掌都要落在刘协身上了。
咬了咬牙,刘宏转过身重新坐了下来。
“算了,你继续说。”
“我。”
刘协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硬着头皮说道。
“我看见了马元义,何苗,还有封公公。”
然而,刘协预想中便宜老爹脸上的惊讶却是没有出现。
他抬起头看向刘宏,只见对方面色平静。
就好像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一样。
“发什么呆,继续说。”
摆了摆手,刘宏看了一眼伺候在殿外的蹇硕,对方此时也是很有眼力见地将屋门关上。
“父皇,难道您知道这些吗?”
刘协好奇地问道。
这个反应不太应该吧。
“呵,朕就非得被吓一跳是怎么着?”
刘宏冷哼一声。
这个臭小子把自己想成什么样了,不就是几个家伙暗中聚集在一块而已,这种事自己这些年见了不知道多少次。
“那好吧。”
没有得到自己想看见的反应,刘协随即便将杀人现场以及牢狱里碰见马元义的事情都尽数与这便宜老爹交代了一番。
听到那三个德阳卫离奇的死法时,这位大汉天子脸色逐渐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而直到他听见另外一个马元义的时候。
刘宏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麻花。
两个马元义?
这件事饶是他也有些没想到。
“所以父皇,我总觉得此事太蹊跷了。”
“另外那个马元义你带回来了?”
“是,他被蹇公公送去太医署了。”
刘宏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太医署。
看来那些家伙是越发迫不及待了。
只是他们会选择在什么时间发难呢?
大祭吗?那一天确实是个好日子。
”儿臣想要请父皇一定要彻查这三人,他们三人绝对有鬼。“
刘协忍耐不住内心的惶恐,哪怕是有着现代人的学识,但有关于这般细致的历史进程他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他只知道今天有四个人死在自己面前,其中三人还是来保护自己的。
自己是曾想过怎么阻止乱世的到来,也想过将那些英雄豪杰全部收入囊中。
但归根结底,他这身子虽是皇子刘协,但他的灵魂只是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现代人而已。
”彻查他们?协儿多虑了。”
然而,刘宏耸了耸肩,仿佛这件事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马元义确实有些古怪,但区区一个道人能掀起什么波澜,朕会让蹇硕去查的。”
“那封公公?”
刘协试探性的口吻刚一开口,然而却遭到了刘宏的严词拒绝。
“封胥你可以放心,他不会做出忤逆朕的事。”
似是有着十足把握,这位大汉天子对于封公公的所作所为竟是没有丝毫怀疑。
“可是”
“行了,你这臭小子今个也玩够了,就先下去歇着吧,过两日就是大祭,到时候你还要陪着朕一并祭拜先祖祷告天地。”
拍了拍刘协的肩膀,趁着自己这小儿子没注意,刘宏从对方衣袖里抽出了那条毛巾。
“你看这小脸脏的,好好擦擦回去睡吧。”
直到刘协半懵半醒的离开了德阳殿,刘宏这才唤来蹇欶。
将手中毛巾丢到了对方怀里,这位大汉天子脸色阴沉的说道。
“去查查今个宫里人员的调动。”
接过毛巾,蹇硕一上手就认出了这是宫中太监们统一使用的材质。
待得他再看向这位陛下时,对方已经走到了窗口旁。
瞧着殿外刘协那像是失了魂的模样,刘宏额头青筋暴起。
“那个狗东西都死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有人念着他的好吗?”
“朕当年就不应该仁慈。”
蹇硕垂下了头不敢吭声。
他晓得这位陛下如今又开始回忆起了十几年前的往事,跟在刘宏身边这么多年了,蹇硕也是当年的亲历者。
拳头重重的砸在了桌案上,刘宏在这一刻眼眸中射出道道冷光。
“把监视何苗的人都撤回来。”
“朕倒是要看看,那群家伙到底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蹇硕跪倒在地上双手叩拜,低声回道。
“陛下,那些人”
“怎么,你要为他们说情吗?”
刘宏转过身,天子威压在这时尽显无遗。
蹇硕浑身一颤,将头掩得低低的:“不,老奴自然不敢。”
“老奴只是想说,若是任由那些人胡作非为的话,此事会不会牵扯到皇后那里”
“呵,那又如何。”
刘宏大手一挥,眼神中再无先前严父的感情,口吻也变得极其陌生。
“答应那个女人的,朕从未食言,若是她想要造次,朕不介意给她上位中山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