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不像在哭？”优优问。
他的表情很悲伤，他的语气却平淡。
他在表演，表演一个孩子的脆弱。
苏青鱼的眉毛微微皱起。
她像是静谧的湖泊，表面虽然波澜不惊，但水底下暗潮汹涌。
帽子凭空出现，落在优优的脑袋上。
优优就是小丑。
眼泪冲刷掉他脸上白粉。
马戏团里所有的小丑图案都是优优的眼睛。
优优把眼睛放到各个副本里，找寻感兴趣的玩伴。
在【启明星高中】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苏青鱼了。
苏青鱼的身上，有其他人类都没有的香味。
她的身后，还跟随着契约的诡异。
这在诡异复苏之初，并不常见。
之后一路，优优都通过放置在各个副本里的眼睛，悄悄观察着苏青鱼。
直到苏青鱼来到红苹果马戏团。
【红苹果马戏团】规则第四条。
【如果你发现戴帽子的小丑在看着你，请注意他脸上的表情。
如果他的脸上是笑脸，你可以和他交谈，并接受他递过来的食物。
如果他的脸上是哭脸，请婉拒他的一切要求，并迅速离开。】
优优哭了。
此时，小镇里的藏在街头巷尾长着眼睛的豆面人，通通往优优的方向看过来，他们闻着眼泪的味道，慢慢地挪了过来，土豆脑袋上的那双巨大的眼睛睁到极致。
他们欣赏痛苦。
欣赏泪水。
别人的悲伤是他们的精神食粮。
优优脸上粉底因为眼泪而脱落，五颜六色的油彩在他的脸上交织成诡异的图案，笑脸图案与泪痕交织在一起，形成矛盾又瑰丽的艺术画卷。
他原本可爱的面孔，此刻变得混乱无序。
欢愉面具摘下，只有滴落的泪水晶莹闪烁。
“我只是在找一个可以和爸爸妈妈一样，全心全意爱我的人，我想再感受一次那种亲手撕碎美丽的快感。”
“已经很久了，为什么我无法再遇见呢？”
受限于规则，苏青鱼尽量少和他掰扯。
优优自顾自地回忆着：“我照镜子的时候，发现我深深地爱着自己，为了再一次感受到那种快乐，我给自己画上了笑脸，然后进入墙壁由镜子组成的浴室里，将门反锁，放水。
我亲眼看见自己慢慢地窒息，啊～那种感觉让我欲罢不能。”
“这就是我表达爱意的方式呀，我这样对待爱我之人，也这样对待爱着我的自己，这就是我的最高礼遇。”优优就像是吃不到糖的小孩子，他神情落寞，“我只是想再体验一次那种感觉而已呀。
为了爱我的人，也为了我自己。
这是我的愿望。
小哑巴，你可以做那个爱我的人吗？”
【红苹果马戏团】通关规则。
【S级：咔咔咔小丑……咔咔咔。】
【A级：找到优优身上的秘密，解开优优的心结，并获得优优真正的信任。】
优优的秘密苏青鱼已经了解，他就是小丑，他的执念是亲手杀死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可是这个心结没法解除。
这个副本里，只剩下苏青鱼一个试炼者。
优优现在是哭泣的小丑，如果苏青鱼回应他的任何愿望，就是触犯了规则。
就算把优优逗笑，解开他心结的方式，也是完成他的执念，去真心地喜欢他，然后被他杀死。
这是一个死循环。
副本里，没有必死的规则。
苏青鱼想，A级通关方式是没有主语的。
这种情况是留给那种最后还剩下两个试炼者，且一个试炼者愿意为了另外一个试炼者牺牲，自己被优优杀死，然后另外一个完成A级通关方式，活着离开。
这种方式不适合现在的苏青鱼。
此时此刻，对她而言，保命要紧。
优优见苏青鱼没有回答，他逼近一步，又问了一遍：“小哑巴，你可以真心爱我，然后让我把你杀掉吗？”
苏青鱼谨慎地回答：“我很想满足你的心愿，但是我做不到，因为我的内心已经有爱的人了，一颗心只能给一个人。”
“谁那么幸运，能获得你的爱？”优优目光忽然落到苏青鱼身后的无心上。
这是他的副本，他一直以来都忽视苏青鱼身后契约着的诡异，直到今天，他的真面目被揭了下来。
“是他吗？”优优歪着脑袋问，“这个诡异一直跟在你的身边。
你契约他，是出于爱意吗？”
苏青鱼断然否认：“当然不是，都不是一个物种。
有一种东西，叫做生殖隔离。”
优优把爱挂在嘴边。
他是诡异，没有情感的诡异，却要求人类对他回以情感。
“那不影响爱的产生。”优优也是诡异，他觉得这个不是问题。
他很高级，也很孤独。
那些低级的诡异大多数时候只会遵循原始的食欲，脑袋空空，像完成任务一样去害人，枯燥又无趣。
他不同，他有自己的思想。
对于食物，优优有更高的要求。
他不仅仅满足于吃人，他要吃美味的，愿意全身心爱着他的人类。
只有那样的肉质，才是最鲜美的。
最重要的是，吃掉一个真心实意爱自己的人，会有一种凄美的宿命感。
“那是谁呢？如果我吃掉你爱的人，和他融为一体，是不是可以把那份爱意转移到我的身上？
我想看见你身上开出美丽的血肉之花。”
优优的天真带着残忍。
“我爱我自己。”苏青鱼没有说谎。
她爱这具命运之轮赋予她的身躯，也爱自己远道而来的灵魂，她承接了这个身体的命运，将自己的记忆和这具身体的记忆融合，形成了此时此刻完整的自己。
所以，她爱着自己。
优优和很多孩子做朋友，他试图在人类的身上获取他没有的感情。
他无法体会到情感，却可以习得情感的外在表现。
所以他学会了流泪。
人类流下眼泪，将之赋予悲伤的名义。
优优觉得，如果得不到，那就应该是悲伤。
所以，在苏青鱼说出他没人爱的时候，他学着人类的样子，让眼眶分泌出液体。
不仅如此，他在操纵团长的时候，也会让团长学着人类流淌出伤心的液体，虽然那些液体有些泛黄。
这是他的乐趣。
低阶诡异根本就不懂的乐趣。
优优又问：“小哑巴，是因为没有人爱你，你才选择爱自己吗？”
他从人类那里，学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逻辑。
苏青鱼轻轻摇头：“你在想什么呢？
这没有因果关系呀。
我首先是我自己，其次才是他人的眼中人。
爱自己不是退路，更不是因为害怕没人爱而挽救自己脆弱自尊心的方式。
那就是一种本能。
虽然我现在没有办法喜欢你，但是你可以和我签订契约，你我多多相处，说不定以后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
苏青鱼给优优画了一个超级大的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