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双眼，季青霄又看到了天界熟悉的白。
赵玦说，这一劫暂时是最后一劫了。
季青霄环顾四周，除了跑过来的司命，不见其他仙神。
那尊死活不肯表面身份，连个名讳都不愿告知，现下回来了，他要去哪找神？
“司命，他在哪？”季青霄急问。
司命拽住季青霄手腕，顿了顿，惶然松手：“别问了，快跟我走吧！晚了就要被怪罪了。”
一刻都等不了，是那尊的脾气没错了。
季青霄跟着司命迈开步子，在云雾缭绕中，沿着雪白的大道七万八拐大半天，停在一处巍峨的大殿前。
殿门之上牌匾写着三个大字：战神殿。
“司命，我……”我想先去找他。季青霄说到一半，猛然意识到，他曾经推测过，那尊可能是战神殿中的天将。
这么烂的脾气，居然在将士云集的战神麾下混得下去……转念一想，大概也只有战神这般光风霁月，举世无双的神祇，才能只看重才能，而容忍那尊的脾气了。
原本完成了任务，季青霄应该欣喜、雀跃，能达成几千年的夙愿，入战神麾下，然而此刻，他的期待却全是为了另一个人。
“他是神将还是仙兵？”就要见到那尊真身了，季青霄心越跳越快，忍不住问。依身手看，当神将都屈才了，依脾气看，当仙兵恐怕都得在背地里被同僚数落。
“啊？”司命急慌慌的小跑着，深怕晚一瞬，就要被那尊踹到医神院里去，又走出一段路，才意识到季青霄在问什么。
已经到了大殿门前，司命小声道：“你见着就知道了……”
“记得，进门先跪。”司命又提醒了一句，视死如归地推开了殿门。
宏伟高大的殿门无声地开启，殿中亦如天界各处，白晃晃一片，殿中空荡荡的，除了参天般的柱子矗立着，就只有中丨央独零零的高座。
座上神祇一席玄色神袍，一手靠在扶手上，支着侧脸，余光瞥见殿门开了，抬眼看过来。
季青霄顿时如遭雷击。
战神殿中最大、最中丨央的主殿中，最高、最独的神座，除了战神，还有谁能坐？
可高座上的神那张无比熟悉的俊脸，分明是他三世的相公。
司命扑通一声跪下了，季青霄还愣在原地，一时对战神身份的震惊，再见心上人的喜悦，得知心上人竟就是自己敬重了数千年的神祇的惊喜，统统糅杂在一起，让他的心几乎要跳出喉咙。
“快行礼。”司命拽拽季青霄衣袖，当即被战神皓苍赏了记眼刀。
司命讪讪收手，绷着肩膀，低头看地面。
季青霄慢半拍地跪下，眼神却没能从皓苍脸上撕下来。
皓苍也看着他，嘴角勾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眉心却微微拧着，也不知是喜是怒。
“起来。”皓苍低沉又悦耳的嗓音回响在大殿中。
司命诚惶诚恐起身，季青霄又慢了一拍，站直身子。
皓苍对着季青霄微抬下颏：“你起来。”又指指司命：“跪下。”
司命叫苦不迭，只好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司命跪了许久，季青霄和皓苍也对视许久，大殿落针可闻，季青霄几乎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他的相公居然是战神！居然是他最崇敬的战神！与他相恋了三世的人竟是战神！
古籍中都说战神光风霁月，想不到都是叶公好龙，凭想象胡乱猜测，这尊明明脾气比季青霄在凡间大败过的最恶劣的魔头更差……
对古籍描述的质疑，很快被惊喜压过。
季青霄看着皓苍，眼梢越来越弯，笑意越来越浓。
“你。”皓苍仍凝视着他，又指了指司命，“滚。”
“谢战神大人恩典！”司命如蒙大赦，拔腿就跑，顺便把殿门带上了，还在识海里留给季青霄一句：“好自为之……”
季青霄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深吸一口气，紧张地开了口：“我、我没想到你竟是……战神大人。”
皓苍挑挑眉，朝季青霄勾勾指头。
季青霄上前两步，很想走到皓苍跟前去，却知道以他现下的身份，恐怕不太妥当，便停在了高座前的阶梯下。
“所以你喜悦，是因本尊，还是战神？”皓苍两手支在膝上，朝前探出身子，离季青霄近了几分。
这不是同一尊么……之前这道送命题，季青霄不知两尊是同一尊，再多溢美之词给战神，最后还是选相公，然而现下要怎么答？
“我见着你喜悦，知道你是战神，更喜悦。”季青霄硬着头皮回答，下意识觉得不能让皓苍满意。
果然，皓苍道：“本尊不是战神，你就不喜了？”
“自然不是，不管你是谁，我都喜，喜欢得不得了。只是没想到你是我崇敬的战神，现下这份崇敬和心悦叠加在一起，更喜欢了，喜欢得……”季青霄心跳得飞快，脑袋还有些转不过来，脱口就道，“喜欢得不能自己。”
“本尊不是战神，你就没那么喜欢，就能自己了？”皓苍起身，下了高座，站在季青霄面前，捏住他脸颊。
季青霄心里喜悦得快榨出糖汁来，被皓苍无理取闹的问着，即使觉得难应付，也收不起笑意。
“笑？”皓苍抿平嘴。
季青霄抬起手，把皓苍嘴角勾起来：“我想笑。”
皓苍松开手，转身背对季青霄，张张嘴，抻抻眼皮，把笑意压下，才回过身，冷着张脸道：“本尊叫你来，是要问罪。”
季青霄笑得更开了：“战神大人，小仙悉听尊便。”
皓苍嘴角一勾，差点没崩住，再次抿平，右手一摊，手中显出一方玉简。
他抓着季青霄一手，重重举起玉简，又轻轻落下，放到人手心。
“这是什么？”季青霄打开玉简，笑终于僵了僵，收敛了些。
玉简上写着的，是第一世澜峻的身世，弱冠以前，批注着一个个大凶，之后因为季青霄的介入，命运改变，出现了不少吉，只是最后的结局，竟与他离开时的大吉不同，而变成了郁郁而终，凶。
“怎么会这样？”季青霄稍微冷静了些，“离开的时候，我分明确认过，之后应该都是大吉，为何会郁郁而终？”
皓苍夺过玉简，往季青霄脑袋上不轻不重敲了一下：“所爱之人不告而别，怎么吉？”
“可明明……”明明有魂偶替进了躯壳里，季青霄没说下去，他早已知道，皓苍能分辨他和魂偶。
“你当本尊是傻子？”皓苍瞪着季青霄，似乎在等一个解释。
季青霄想得却是，第一世的任务失败了，会不会影响皓苍的轮回劫。
“有碍。”皓苍看出他的想法，扣住季青霄的腰，“本尊不痛快，要惩治你。”
季青霄被揽着腰往后退着走，心里是真的急了，若影响了轮回劫，该不会要皓苍再受一世苦吧……
皓苍不满地把人横抱起来，看到季青霄脸上的愁容，张嘴咬了他脸颊一口：“无妨。”
季青霄脸上多了个红红的浅牙印，毫不自知，松了口气：“那就好。”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想到又要被这尊罚，心又飞快跳起来。
这尊历劫为人，受凡人躯壳诸多限制，都威武非常，那本体岂非……
季青霄霎时脸颊通红，感觉整个人跟丢进滚水的虾般，要烧起来了。
皓苍终于抑不住笑意，勾着嘴角，把季青霄抱进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