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天狼的身形更为高壮宽阔, 这般守着时,便如同山岳一般稳健而安心。如今的晏长澜自不会如同傀儡那般雄壮, 但在他的身上却有勃勃生机, 同样……让人安心。
两人静静坐了片刻。
终于,叶殊起身说道:“日后我为你在此处安一张床榻。”
晏长澜口微张了张, 到底不曾说话。
在他心中, 隐约觉得他愿意这般日日夜夜守在阿拙的身边, 可内心极深之处, 又仿佛恍惚觉得, 他渴盼能如这般在房中安一张床榻, 已很久了……
但这样朦胧的念头还未及深思, 那头叶殊已然说道:“屋舍既成, 便让啮牙凶虫与凶面蛛蝎先在此中修炼罢。”
晏长澜回神听得,不由愣了愣:“在此处修炼?”
叶殊淡然道:“虫子多了,放在外头多少有些不妥。而且这两种虫子俱是凶恶叛逆, 如今啮牙凶虫刚刚培养, 倒还好些,被我轻易压制,但凶面却不可再叫它在外觅食, 放在发髻后也难免躁动, 不若关在此间,以免生事。”
晏长澜仍是有些担忧:“倘若凶面与啮牙凶虫争斗起来……”
叶殊道:“无妨,凶虫争斗实属寻常,如若哪个要打死了, 我自然知晓,倘若不死,只要用些混沌水,便可痊愈了。”
晏长澜见叶殊早已考虑得明白,自也不再过多忧虑了。
叶殊释放出凶面蛛蝎并上数只啮牙凶虫,连带着晏长澜手里的那只,都尽数让它们在小岛上随意走动了。与此同时,那灵田、大屋周遭则是布下了阵法,让它们不能妄入。
到此,一切才算处理妥当。
叶殊与晏长澜将炼制的房舍安置在混元珠内后,又一同离开。
混元珠内有了房舍与从前相比,感觉格外不同,尤其那房舍给两人的感觉也极为奇异,就越发让他们之间……好似更多了一种联系一般。
立在洞府里,晏长澜慢慢将诸多情绪沉淀,目光则落在了墙角的黑灰上。
他便说道:“阿拙,我去将那黑灰处理了。”
叶殊淡淡应了声:“好。”
晏长澜就去将那些黑灰用储物袋装了,拿出洞府,找个合适的所在倒了,再回到洞府里来。
此刻,叶殊手掌中红光隐隐,正在修炼三阳掌。
晏长澜看了片刻,只觉得那掌法打出犹若风起云涌,当真是威力不凡,不由得把其他心思放下,提醒一声:“阿拙,我出剑了!”
紧接着,叶殊就劈面朝着晏长澜挥掌打来。
晏长澜知晓这正是叶殊要与他切磋之意,当即使出澜风剑,以轻灵之身和叶殊对战。
叶殊的掌力惊人,热力疾奔而来,似乎无可阻挡一样,可晏长澜的剑上也带了一抹风之真意,使得剑法极为灵动,比之从前的威力不知强了多少。
两人几个交错,那三阳掌并不能打到晏长澜的身上,即便接近了,也能被晏长澜以剑法将其威能卸去,而晏长澜的剑法也奈何不得叶殊,那剑气虽强,在逼近叶殊之后,三阳掌也能用灼灼火力把那力量焚去。
几来几往间,叶殊和晏长澜始终奈何不得对方。
而后,他们便一起收手。
叶殊道:“长澜,你对真意领悟尚可。”
晏长澜闻言,如闻夸赞,面上不禁露出笑意:“如今还有些浅陋,不过阿拙放心,待我之后回宗请教师尊,定然能更上一筹。”
叶殊微微点头。
若是在领悟出真意之前,他自然不允晏长澜去问惊天剑主请教,以免因对对方的剑道感悟太多,反而影响了晏长澜本身的剑道领悟。但如今不同,晏长澜已知自身剑道,且悟出真意,再去寻惊天剑主指点,便只有好处,无有坏处。
晏长澜亦是心里有数,见叶殊应允,知道自己所想不错。
叶殊又道:“且先再悟上几日,待难以精进时,再去求教风剑主不迟。”
晏长澜自是应了:“好。”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再没什么迫切之事,只吩咐守在洞口的鲁松齐壮二人可自去三等洞府修炼,且每三日取蜜之事可再进行后,就各自修炼起来。
之后,陆争来访了。
入得洞府之后,陆争先说道:“前两日安顿好之后,我便要来拜访的,但听闻门口两位言到晏师兄与叶大师正在闭关,故而不曾进来打扰。”
晏长澜打量了一下陆争。
只见他如今穿着齐整的黑衫,一头黑发高高竖起,显得精神奕奕,半点瞧不出邪修的模样,心里不由有些安慰。
于晏长澜看来,心正便是正道修士,心邪方为邪修,他这陆师弟素来正直,哪里能因着被害得不得不修炼邪法,就说他是邪修呢?如今陆师弟想明白之后,果然看起来一派正气了。
同样的,陆争在表示了未能及时拜访的歉意之后,也在打量晏长澜这位师兄。
这一见之下,他就有些吃惊:“晏师兄,你……你在剑道上,是否有了极大的进境?”
并未是陆争心境不够稳固,亦并非是他大惊小怪,而是前几日他们分明是一同归来,那时晏长澜给他的感觉是一种模样,此刻又是一种模样——如今晏长澜身上的剑气更加强盛不说,其身上好像还带上一种让习剑之人极为震惊的……
陆争仔细分辨。
这似乎是一种奇特的意韵,让晏长澜的剑道从单单只是依照前人之法修行的死板,变成了与他自身气息相合的灵动之物。其中玄妙奇异,难以用言语述说,且叫人极为神往……甚至是,让陆争觉得,他自身所学的剑法似乎在这一瞬被压制得死死的了。
陆争深吸一口气。
在以往时,他知自己的剑法不及晏师兄,生死相搏也难有机会,但不论如何,他在面对晏师兄时,都是可以反击的。然而如今却不同,他竟生出一种感觉——若是如今的他与晏师兄交手,哪怕是他豁出命去生死相搏,也绝不能伤及晏师兄半分!
这样大的差距,竟只在短短几日间形成,让他如何能够相信?又让他如何能不惊骇!
而且,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争几乎屏息,在他心里陡然生出一个猜测,叫他心跳如擂鼓,一时间竟然不敢置信。
但如若是真的……
他手指微动,到底还是禁不住问了出来:“晏师兄,你是不是……”他的喉头也微动,“……是不是已然领悟了真意,成为了真正的剑修?”
晏长澜眼见陆争竟似有些失态,感慨之余,亦能理解。
当初他得知要领悟真意,且将真意融入到剑法之内,方可称为真正的剑修时,又何尝不是满心震撼呢?而若是他自己尚未领悟真意,却见有身边之人领悟了,他如今也必然会与陆争一般,对此事大为震惊。
晏长澜并无隐瞒之意,直言道:“不错,我已悟出真意了。”眼见陆争眸中震撼之意,他又说道,“但尚且只得了些皮毛,要想真正掌握,恐怕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
陆争深深呼吸,缓缓吐出一口气。
良久,他方压下心中难以平静之情,说道:“只要悟出了这皮毛,之后再想更进一步,就容易得多了。”言及此,他面色十分诚挚,“恭贺晏师兄入门真意,成为真正的剑修!日后晏师兄若能持续打磨,剑道必定一路坦荡。”
晏长澜听得,露出一个笑容来:“如此,便承陆师弟的吉言了。”
接下来,陆争欲言又止。
晏长澜知道他心中所盼,正色同他说道:“我如今悟出了什么真意,怎么悟出的,为免影响于你,却并不可与你详述,但有一点,我却可以告知。”
陆争自然明白晏长澜不详述于他是一片好意,听得还有一点可以教导,就立时挺直了脊背,用心听他说了。
晏长澜道:“只是要教陆师弟知道,若要领悟真意,须得对自身所学用心了解,全然接受,不可回避。而一旦有灵光乍现,当仔细体会,追本溯源,将灵光捕捉,加深领悟。”说到此,他笑了笑,“不过这也仅仅是我一家之言,总归是认清自己最为要紧。”
陆争心情有些复杂。
他所修乃是邪道的功法,要想全然了解,捕捉灵光,着实不易。
晏长澜似乎知道他的心情,面带安抚之色:“了解是了解,却并非是要事事依从。心正则意正,神志不为之所夺。”
陆争认真应了:“我明白,多谢晏师兄。”
之后,两人论道一阵,只是不曾再谈论真意。
陆争颇有收获,最后起身告辞:“晏师兄,我回去闭关了。”
晏长澜知道他有所感悟,笑道:“快去罢。”
陆争就此离开。
接下来,叶殊和晏长澜继续修行、互相切磋。
终于一日,晏长澜在领悟上迟钝了几分,他才说道:“阿拙,我该去请教师尊了。”
旋即,他告辞回宗。
天剑宗,惊天剑峰,剑主洞府。
风凌奚坐于其中,看着前方盘膝而坐的晏长澜,面上有些讶异:“长澜,你已悟出些许真意皮毛,且寻得自身剑道了?”
晏长澜恭声说道:“是,师尊。”他露出一丝苦恼,“不过最近遇上瓶颈,已有一二日不曾有所提升了,故而前来请教,还请师尊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