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芸在景页的引导下也察觉出了这个渔民的不对劲了,于是在脑子里努力回想着那渔民的样貌,却发现自已竟然想不起来了。
明明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从睁眼看到渔民向自已走来,到他将其他人安顿在渔屋之中为止,整个过程中所有的细节对于有着过目不忘能力的王芸来说,回忆起它们非常轻松,她甚至都记得那渔民那口音极重的方言以及身上湿漉漉的渔网。
但唯独属于脸的那一部分记忆,就像是被人用刀子剜出来了一样,空洞地缺失着。
漆黑,模糊,幽邃,本该有着五官的位置徒留浑浊的感触,而这让王芸确信了景页的猜想。
沉吟片刻后王芸困惑地问道:
“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我们已经切断了潮州城跟鲛人之间的联系,这时候弄这么一出,难道仅仅是为了让赵怀义晚点找到我们么?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景页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王芸的问题,因为他也正处于王芸所困惑的地方。
想来想去,目光无意中落在了白炼身上后,景页的思绪突然像是抓住了什么,猛地一颤,随后转头对着王芸轻声道:
“我有个想法,但不确定对不对……”
“什么?”王芸回看着他,等待着他的解释。
迟疑了片刻后,景页这才说道:guqi.org 流星小说网
“那个渔民之所以要等待这么长的时间再上报给赵怀义,必然是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可能是他做了什么事,也可能是他背后的存在做了什么事,总之一定和我们有关系,他在等待这件事完成。”
王芸听罢紧皱眉头,觉得这个猜想有些太牵强了,但一时间却没找到反驳的点,于是皱着眉头点了点头道:
“你继续”
景页闻言便继续道:
“而在他发现我们开始,到上报赵怀义为止,在这段时间里,只发生了两件跟我们有关的事情。”
他说着,同时将目光转向了正在一旁闷头往前走的白炼身上,而王芸也顺着目光看了过去,瞬间便反应过来了景页口中那两件事情说的是什么。
“你是说,你跟白炼做的梦跟那个渔民有关系?是那个渔民让你们做的梦?”
景页听罢,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几乎是呢喃般小声说道:
“虽然我没见过那个渔民,但我觉得那人应该不是让我跟白炼做梦的原因。”
“为什么?”王芸疑惑地反问。
但回应她的却是让人无力的两个字。
“直觉。”
没错,又是这两个不讲道理的字,没有源头,没有结尾,就连景页自已对此也颇为无奈,但好在他还是补充了一些内容,尽管看上去无关紧要。
“我觉得那个渔民的目的,或许是在等着我跟白炼的梦结束,虽然我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绝对会影响一些事情……”他顿了顿,随后又补充道:
“也可能是未来的事情……”
说完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因为问题已然走到了死胡同,没有任何线索的问题就像是长满了刺的海胆,尽管知晓其内部藏着答案与真相,但就是无从下手。
于是在这种沉默中,一行人回到了潮州城里的客栈中。
而在这一路上,景页跟其他人特意留心观察了一下,发现确实像赵怀义所说的那样,原本城里那些长相怪异如同蛤蟆的人全部不见了,甚至白炼还随机拉住了一个渔民仔细询问,但回应他的却只有畏惧与狐疑的眼神。
赵怀义没有欺骗众人。
等到众人被安置好后,时间已然是来到了中午,潮州城内的百姓们开始为了生计在街道的两侧摆起了摊位,那股熟悉的鱼腥味再次飘荡在了城中各处。
还记得第一次来潮州城的时候,白炼住在客栈时还曾私下吐槽过这股味道,为此一直把房间的窗户紧闭着,不让那股味道飘进来。
但此刻的白炼却一反常态,在等候暂时离开处理事务的赵怀义时,他主动打开了窗户,硬是顶着那股浓郁的鱼腥味坐在了桌子旁。
景页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一旁的王芸拿着香料走了过来,分给了几人,这才让每个人的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许。
白炼不着痕迹地抹去了自已额头上细汗,随后接过了王芸手中的香料,见王芸看着自已眼神有些狐疑,刚想解释些什么,这时候处理完事务的赵怀义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这让白炼不得不闭上了嘴。
进来后的赵怀义环视了一圈,见景页四人都在,于是对着景页拱手道:
“想必几位大人应该相信郭云轩的话了吧。”
景页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赵怀义说道:
“我信中所说之事也未有虚假。”
赵怀义闻言立刻躬身道:
“我自然是相信几位特使大人的,洛州城一事的恩情下官还时刻铭记着,更不可能说怀疑几位大人,我相信皇上也定是如此。”
虽然赵怀义的安慰稍稍宽慰了景页的内心,但这事情实在是太过蹊跷了,对于景页几人来说简直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如果一开始就醒来的话那还好,可偏偏是在他们经历了一切,见识到最恐怖的根源后才醒了过来,这让他们为了解决潮州城的问题所付出的巨大代价变成了不值一提的泡影。
想到这,景页只突然觉得后背一凉,猛然转头看向了一个方向,那里空无一物,只有木墙。
但在木墙的那边,以及那边的更那边,则是一抹昏沉到粘稠的暗绿色碎片。
被戏谑?被嘲弄?被蔑视?不,亲爱的,别误会,这一切都是你自已造成的结果,也是你正想要达成的结果,它?它从未注视你,你所猜测的这些都与他无关。
你或许在他梦境的一角曾有过偶然的接触,但相信我,他从未刻意针对你,或者说他从不会刻意针对任何人。
你所经历的,你所付出的,你所承受的,皆是由你自已造成的,一切不过是你自已的自导自演。
因为,他从未注视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