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中央的火堆中,有些长着蘑菇的干燥木材与扭曲的荆棘正因为燃烧而不断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这声音在寂静的蘑菇森林中显得格外刺耳。
但此刻,没有人会在乎这刺耳的声音是否会引来某些危险的东西,因为他们的注意力此刻全部都在一位名叫王芸的奇异女子身上。
王芸环抱双膝坐在火堆旁,火光映照在她的眼睛里散发出奇异的光芒,众人看不透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但直觉告诉他们,此刻的王芸似乎在缓缓开启她心里尘封已久,那最不愿意触碰的一段回忆。
“那位老人看到我满身满手是血也是吃了一惊,连忙推门进来夺下了我手中的刀和解剖到一半的残猫。
他看了看周围那些惊恐的动物,以及一脸平静的我,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一样,一言不发的帮我清理起院子,接着帮我把猫的尸体掩埋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拉着我坐在院子中开始询问起我的事情,在交谈中我得知了他便是京城有名的大夫,吴夫子,而我也对他坦白了自已的身份以及自已身上出现的问题。”
“吴夫子?”
听到了这个名字,白炼有些讶异地轻声惊呼出声,一旁的约翰神父好奇地问道:
“白先生,你认识这位吴夫子吗?”guqi.org 流星小说网
为了防止不干扰王芸说话,白炼只好将手拢在约翰神父耳边轻声说道:
“吴夫子是长安城里有名的大夫,不仅医术高超,还特别擅长教人学医,就连宫中给皇上看病的太医们里面,也有不少出自他的门下,不过后来这人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说到最后,白炼自已都愣了愣,眼睛再次瞪大,心想,这件事该不会跟王芸有关吧!
王芸并没有察觉到白炼的反应,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已的回忆中,只见她继续轻声说道:
“吴老先生非常同情我的遭遇,没有像我预料中的那样把我视为疯子或异类,相反,他开始尝试引导我这种病态的欲望,开始把我往学医的道路上引,让我解剖了解药材,不断学习草药与病理。”
“在他看来,我这些奇怪的欲望与举动无非是一种怪异的求知欲在发作,只要适时引入一个新的领域,不断灌输知识,便可以有效缓解压制我心中不断膨胀的求知欲。”
“我不得不承认,吴老先生的办法确实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我也真的把他当作我的老师来看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再加上他真的缓解了我的心病,所以我对于他的尊敬与感激到达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老人家对我也是悉心教导,不仅耐心地给我一一讲解不同草药的药性,使一个对于草药一无所知的小姑娘变成了熟知各种药书偏方的小大夫,而且对于我解剖动物的秘密也是守口如瓶。”
“原本我以为日子就会这般过下去,我的求知欲会因为新的草药与医学知识不断得到满足,但直到有一天,意外发生了。
长安城突然爆发了未知的瘟疫,我的老师吴老先生为了挽救百姓的生命,不断奔波于城中各间,而我为了能替他缓解一些压力,便私自从府邸中溜了出去,独自偷偷帮百姓们看病。”
“但是这种瘟疫超出了我的认知,它所引发的症状跟我所知的任何一本医书上的任何一种记载都不一样,甚至连相像的地方都没有,我不得不去尝试各种办法,但都没有效果。”
“等到我灰心丧气,有些浑浑噩噩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时,我这才发现,即便是熟读了所有的医书与药书,但是世间多的是未被记载的未知事物,这个发现就像是一根导火索一般,将我压制在心中的求知欲当成火药桶一样直接点燃了。”
“突然爆发的求知欲瞬间将我吞没,霎时间,面对那些病人时,他们因为病痛折磨的凄惨样子,不能拯救他们的无力感,以及无法替老师分担压力的自责感,这一系列负面情绪同时涌上心头,我因此失去了最后的理智。”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在自已置办的那套宅子的院子里了,面前又是那些熟悉的血肉与惨叫声,只不过这回不同的是,旁边还放着我自已购买的草药。”
“我这才回想起,原来刚刚失去理智的那段时间里,我捉了几只同样感染了瘟疫的流浪狗,拿到了这宅子里,将其不断试药,同时还在解剖他们,看看是否能产生作用。”
“我有些害怕地看着满手鲜血的自已,那一刻我真的害怕了,我怕下一次陷入这种状态再次醒来之后,在我面前躺着的是我的家人,与其那样,我倒不如自杀!”
“就在我准备拿手中还滴着血的刀给自已一个了结的时候,吴老先生突然出现在了门口,大声制止了我的动作。”
“他的面色很差,倚靠在门口处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我见状慌忙跑了上去,扶着他进了屋,接着便跟他说了我刚刚发生的事情。”
“吴老先生听完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院子中的一片狼藉,叹了口气,突然厉声要我发誓,发誓要这一世要行医救人,为天下苍生去行医。”
“我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接着便听他说,自已这几日奔波在外,接触的病人实在是太多,也被感染了瘟疫,而这瘟疫实在是太过古怪,即便是他也只能是缓解病症,要想彻底治好实在是太难了。”
“其实以吴老先生的经验与阅历,想要找出这瘟疫的医治办法不是不可能,但这需要时间,可这瘟疫来的实在是太快了,眼下长安城百姓们几乎有一多半的人都已经被感染了,只怕这些人撑不到那时候。”
“所以吴老先生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说到这,王芸声音逐渐变得颤抖,同时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似乎说道了她最不愿意面对的地方。
一直沉默的景页这时开口说道:
“所以吴老先生是想拜托你拿他做实验,同时结合你们两个人对草药的知识,借此找出治病的办法?”
“没错。”王芸点了点头,睁开了双眼,美眸中蕴含着湿气,仿佛又回到了那天,自已不得不亲手将一碗碗汤药灌入吴老先生的口中,同时记录着他的反应。
“就在不知道灌了多少汤药,尝试了多少方子的时候,终于,有一味偏方起到了一些作用。”
“我原本以为,到这,这一切就要结束了,当我欣喜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吴老先生的时候,他却一把将我的手死死攥住,咬着牙告诉我,必须趁现在将他解剖,要将他身体里每一寸每一刻都记录下来。”
“我当时惊呆了,一口就否决了他,可他却告诉我,其实这几天奔走在长安城各间的时候,除了医治病人,他意外的发现了这瘟疫的一些端倪,那便是这瘟疫似乎是有人故意制造散播的,因为爆发的几个点都过于巧合,很难不让他怀疑。”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愿意答应他的这个要求,他见状,便告诉我,这瘟疫的古怪之处除了病理复杂,症状怪异之外,似乎还能被特定的方式调控,比如城西的病人只有头疼,城东的病人却能出现幻觉,但他们感染的却是一种瘟疫,就好像有人为的在调控一般。”
“所以他怀疑,这场瘟疫是有人故意散播的,目的就是拿人实验能否真实掌控这瘟疫,如果这次不能将这瘟疫彻底破解吃透,那以后不光是长安城,就连其他的地方也会遭难。”
“接着告诉我,其实在刚认识我的时候,便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我那疯狂的求知欲绝不会因为几本医书与药书就会被满足,它只会潜藏在内心深处,以一种更加恐怖的形式展现出来,所以想要救我,就必须得让这件事在我的手中完成。”
“我听完吴老先生的这些话,只觉得他是因为服食药物过多产生的幻觉,说的胡话,可他却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自已很清醒,并且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做,自已便不会再教导任何知识给我,也不再是我的老师。”
“说着,便拿脑袋往桌子上撞,见我仍然犹豫不决,干脆一把抢过了旁边我用来解剖猫狗的断刃,趁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划破了自已的脖子。”
“我一边尖叫着哭泣着,一边死命的捂着吴老先生的伤口,可那温热的血液却如同泉水一般从我的指缝之中潺潺流出,而吴老先生却笑着看着我,眼神中没有丝毫后悔与责怪,似乎很欣慰。”
“吴老先生的尸体逐渐凉了下来,我呆呆地坐了很久,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发展成这样,我只觉得当时的我可能只剩下一具空壳了。”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很久,也可能只有一瞬间,我突然回过了神,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是什么东西在驱使着我的肉体,我如同一个木偶一般,机械的解开了吴老先生的衣服……”
“我……解剖了他……”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记录下来了人体的大部分构造,所以我对人体的结构才会这么了解,即便是在运动过程中也能准确地定位穴道与经络,而我的求知欲也在那个时候得到了我人生中最大的满足感。”
“这便是我一直隐瞒着你们的故事。”
王芸说完了,伸手摘下了面纱,露出她那绝美的脸庞,眼神则没有丝毫感情的扫过了景页几人,仿佛是在等着他们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