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一路航行,再次回到了济州岛。
这一次大明是带着大胜归来,是以整个济州岛都陷入了欢呼浪潮之中。
不管是本地的土著牧胡,还是大明将士,都为此而振奋。
因为大明彻底征服了倭国,这就意味着从此以后他们不必再受倭寇的困扰,更为重要的是,中山侯筹谋良久的海外贸易可以就此开启了!
王大宝兴奋之余,立刻找到了汤昊,汇报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从崔潭口中得知,此刻的朝鲜国内局势并不太平。
正德元年,朴元宗、成希颜、柳顺汀等官员发动政变,废黜李,迎立李怿。
此后朴元宗、成希颜、柳顺汀三人总揽朝政大权,尊为三大臣,而李怿不过是他们手中的傀儡。
这三大臣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迎立李怿上位之后,逼迫李怿开始大封功臣,以朴元宗、成希颜、柳顺汀为一等靖国功臣,加上其后陆续封的二、三、四等靖国功臣,足有数百人之众,这批人都是三大臣的心腹,称为旧勋势力。
甚至三大臣还逼迫李怿废黜糟糠之妻慎氏,将她赶出王宫,并纳靖国功臣尹汝弼之女、朴元宗的外甥女入宫,翌年封为王妃;此外三大臣又趁着朝鲜宗室李颗等人因对反正后的论功行赏不满而谋反,逼迫李怿清洗掉了一部分宗室子弟,这里面甚至包括了李怿的异母兄甄城君李。
换句话说,这李怿和三大臣等旧勋势力之间的矛盾已经愈演愈烈,到了几乎不可调和的地步。
这期间朴元宗、柳顺汀、成希颜相继过世,勋旧派势力有所下降,但还是执掌朝鲜大权的第一派系。
先前汤昊利用大势逼迫朝鲜低头,主动献出了济州岛,而三大臣为了稳固自身权势,李怿为了取得拿到大明宗主国的册封诏书,都是默契地选择了顺从,割让济州马场给大明。
然而就在今年,等三大臣最后一人成希颜病逝之后,李怿立刻展开了对旧勋势力的反攻和清洗。
先是士林派官员潭阳府使朴祥、淳昌郡守金净上疏弹劾朴元宗、成希颜、柳顺汀废黜无罪之慎氏,并请求恢复慎氏的王妃地位。
李怿顺手推舟以此事为借口,下令清查三大臣在位期间的种种罪行,并且大胆起用士林派系领袖赵光祖,拜为司谏院正言,二人互相配合将济州马场割让一事直接推到了三大臣头上!
李怿指责这三个曾经扶持拥立他上位的三大臣,为了自身权势不惜割让济州马场献给大明,完全就是叛国罪行,再加上赵光祖暗中指挥士林派抓住机会疯狂给旧勋势力泼脏水,致使朝鲜百姓对这一派系厌恶到了极点。
毕竟百姓是淳朴的,而且受限于消息渠道,所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其中的蝇营狗苟,沦为了士林派攻击旧勋势力的工具。
在天下口诛笔伐之中,赵光祖此人利用自身权柄,先是罢免了旧勋势力的台谏官员,于是士林派得以大举进入台谏,随后赵光祖被拜为大司宪,士林派以言论三司为根据地,扩大势力,与议政府为中心的勋旧派抗衡,掌控朝鲜舆论,并力图推行理想的“道学政治”。
这些新进的士林儒生多数身居监察职位,他们涉世未深,常常不知轻重地针砭时弊。儒生对积弊多时的朝政多有不满,革新弊政的呼声十分高涨,政治变革的要求与既得利益者的功臣发生冲突,士林与旧勋的矛盾也随之与日俱增。
士林官员血气方刚,同时也疾恶如仇,他们在评议时政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一套独特的是非观评判标准。
他们认为,以三大臣为首的这些旧勋功臣凭恃滥竽充数的特权阶级身份,无时无刻在进行着些祸国殃民的无耻勾当,就比如面对大明的突然发难侵占济州马场,三大臣竟然选择了同意,还变成了朝鲜主动献出济州马场。
这种只图私利、罔顾国家的风气迅速败坏朝廷之纲纪,制造了无数利害冲突,使忠诚之士望而寒心,令玩忽渎职者有恃无恐、变本加厉地残害士庶……归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旧勋功臣是使国家衰亡的祸首,人人得而诛之。
以这一方针团结在赵光祖周围的儒生,在朝野大肆制造反对功臣的舆论,他们有如烈日秋霜,启奏公事不依不挠,甚至会拖住李怿的衣裳、直至李怿对所奏之事首肯为止。
正因为如此,李怿对这些士林儒生既爱又恨,他发现热血的儒生已经渐渐难以驾驭,这些人要是代替旧勋势力执掌朝堂,甚至会威胁到自己的王权,而且还要比旧勋势力更加激进更加不择手段!
不过赵光祖等人还是很有政治头脑的,针对旧勋功臣势力膨胀引发的种种问题,士林派急于从人事方面入手,以根除功臣早已盘根错节的政治势力,所以他们给李白提出了一些解决办法:首先,他们主张废除功臣们“靖国功臣”的头衔;又,增开“贤能科”录取贤能之士,以扩大士林的政治基础等等。
结果就是李怿有些心动,答应设立贤良科,批准郑梦周配享文庙,并在士林派长年累月的请求下勉强答应革罢昭格署,但削除伪勋案遭到勋旧派强烈反对。
眼瞅着士林派日益强盛,旧勋派有些坐不住了,这个时候旧勋派领袖南衮出了一记阴招,在叶子上用蜂蜜涂写“走肖为王”四字,诱使虫子来啃食,并让这些叶子流进御沟里。
原本士林儒生连日的扰攘让李怿异常烦心,因此,他一退朝就立即避入后宫。
然而,这天的后宫也满是关于赵光祖的传闻,熙嫔洪氏拿出几片从御苑拾得的树叶,上面的细孔密密麻麻地显示出四个不成句的文字--走肖为王。
走肖,即为赵。
这些树叶散落在御苑的地上,拾获树叶的宫人相互传言:“赵光祖图谋不轨,暗中遣人用蜜糖在树叶上写上文字,使虫豸咬食而形成文字。”――这样的解读一旦传播,赵光祖必然陷入百辞莫辩的境地。
毕竟朝鲜儒学比之此刻的大明更加极端,礼法更是深入人心。
走肖之辈,奸似莽、卓!
这道理,李怿还是明白的。
这个时候李怿却犯糊涂了,他这个人本来就迷信,看到叶子上的虫食文后大为震惊,对赵光祖的信任也开始动摇。
同时他也受不了赵光祖等台谏反复请求,认为“近来政不在大臣而在台阁”,导致“过激成习”,威胁到自己的王权。
所以原本铲除旧勋势力的坚定决心,也开始变得摇摆不定,甚至是慢慢倾向于了旧勋势力。
一场独属于朝鲜内部的暗流正在疯狂涌动,即将吞噬掉这个王朝的气数。
然后,在这个节骨眼上,王大宝找到了崔潭,想和他一起商量一下,正式开启大明和朝鲜的济州海贸。
结果不出预料,崔潭压根就不敢吭声。
他怎么开口?
崔潭的机场可是在旧勋势力!
更别提济州马场一事已经成了旧勋势力的一个污点!
虽然崔潭这个当事人比谁都清楚,济州马场到底是怎么没的,到底是怎么被大明给强行侵占的,但是问题在于那些该死的士林儒生就是故意借此机会给旧勋势力泼脏水!
而且士林派还掌控了舆论,现在朝鲜百姓都坚定不移地认为,是三大臣舍弃朝鲜利益卖国求荣,这个节骨眼上崔潭自然不可能再上奏提及济州马场的事情,他甚至都恨不得一辈子躲在这儿,最好是朝鲜上下都把他给忘了!
汤昊听到这话却不乐意了,合着老子历经千辛万苦打造东海贸易商路,好不容易推平了倭国解决掉了倭寇这最后的隐患,结果最后就差临门一脚的时候,你朝鲜开始掉链子了是吧?(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