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京师。
马文升收到王鏊的汇报后，立刻就主动寻到了刘健商议。
中山侯汤昊在山东的所作所为，其实并不让人意外，毕竟这位中山侯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不过对于汤昊出海一事，马文升依旧觉得有些不安，因此主动找到了内阁首辅刘健。
当然，天官大人的资历与威望摆在那里，就算是内阁首辅，那也是刘健亲自登门。
“中山侯出海，此事你怎么看？”
等到刘健坐下后，马文升直接就开了口。
“这个匹夫，真是可恶！”
“那你说说，怎么弄死那个莽夫？”
“不过以当日汤侯即便无诏调兵也要包围刘大夏府邸不难看出，此事极有可能是真的，而刘大夏藏匿起来的郑和下西洋档案，也落到了咱们这位中山侯手中！”
“怎么？李学士这是故意在欺君吗？”
“为什么不可能？”李东阳擦拭了一下嘴角，幽幽开口道:“换一个兵部尚书，不就行了吗？”
士绅缙绅的贪婪，远远超出常人想象。
还不是因为汤昊救了陛下的性命，所以陛下无比信任这个该死的莽夫！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座石见银矿不是真的，只是汤侯故意放出来的一个诱饵罢了。”
至于刘大夏，他是压根懒得多费口舌。
京军兵权！
说到这儿，李东阳也很是愤懑！
当日那刘大夏就是愚蠢，非要主动开这个口！
如果他不开口，无论皇帝如何逼迫，也不会堂而皇之地革除一位兵部尚书，这是犯忌讳的事情！
“这可是欺君！”
“既然如此，就算中山侯与陛下之间短暂失去联系，可这些许时间，又够我们干什么呢？”
“李学士，计将安出？”
“现在整个大明上下，都不会允许他们这样做！”
李东阳看着眼前之人，强行挤出来了一个笑容。
“不只是陛下的信任！”
这第二次，成化帝索要郑和下西洋档案，还是这刘大夏将其藏匿起来，最后被逼得没办法，他还高喊什么家国大义，为了避免靡费钱粮加重百姓负担，直接将这些珍贵资料给当场付之一炬！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刘大夏是真烧毁了郑和下西洋的珍贵档案资料，连成化帝也是如此，最后索性不再提及此事，也懒得追究这刘大夏。
几乎不用考虑，哪怕是他马文升，都坚决不能同意此事。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老夫看他们真是昏了头了，都快忘了谁才是这大明王朝的主人了！”
“何必如此？”
“咱们这位中山侯，还真是好手段！”
也就是说，刘大夏不但哄骗了天下人，甚至包括成化帝在内，他还以此事邀名，平白搏了个君子美名！
“庶子安敢如此？！”
这可是欺君大罪啊！
因为哪怕是他们二人，一位执掌吏部大权的天官大人，一位执掌内阁权柄的元辅大人，同样是阻止不得，不然他们就是与天下士绅缙绅作对！
一念至此，马文升就忍不住冷笑连连。
“呵！”李东阳冷笑道，“足够了！”
刘健眉头紧锁，沉声开口道:“一旦此事探查出来为真，那届时士绅缙绅就会望风而动，就算我们也阻拦不得，他们鼓动怂恿朝廷插手倭国内政，抢占这座巨型银矿！”
一语惊醒梦中人！
刘健面容平静，沉声提醒道:“老大人，此事只是我的猜测罢了，是真是假唯有汤侯和刘大夏二人才清楚。”
那个时候，马文升正以右副都御史之身，在外总督漕运。
“现在，时机到了！”
“此外，现任兵部尚书许进，又是这中山侯的人，你想要趁机夺走京军兵权，根本就不可能！”
但是，那又如何呢？
“刘大夏之所以被换掉，是因为他主动开口致仕，陛下顺水推舟，所以将其换掉了。”
“我大明东海之畔，即有朝鲜、倭国和琉球三国，三国都是毗邻大海，因地制宜造船技艺颇为高超，汤侯此次出海只需要实地论证一番，就可以结合郑和遗留档案绘制出一条详细可行的实用海图，再顺便从这三国带回来一些精通水性的青壮和匠师归国，以此重建大明水师和各大船厂，那么此事也就成了……”
忠君不忠君，那倒是另外一回事情。
“没有兵权在手，他汤昊再如何得陛下信任，文臣缙绅也不会把他当回事情！”
李东阳脸色苍白，却露出了一抹病态的殷红，似乎是因为兴奋激动！
“那莽夫率军出海已有月余，茫茫大海之上，就算锦衣卫传讯也需要耗时良久，足够我们完成所有计划了！”
当遭遇海上风暴的时候，海路、封船、乘船人三者怎样做到高度一致的配合，才能摆脱危险，逃离困境，避免船毁人亡的悲剧发生，这些那位中山侯知道吗？
既然如此，那这汤昊为什么还要打着剿倭的名义，强行出海？
密信之中，王鏊针对此事也提出了怀疑，这位中山侯走的时候可是搜刮走了整个备倭都司所有可以动用的战船，甚至还带上了那些倭寇船只！
刘大夏其人如何，于国有何功绩，生平有何功过，这与他刘健没有丝毫关系，自有后世评说！
这条毒蛇只是暂时蛰伏了起来，一直在阴影深处死死地盯着中山侯汤昊，只要汤昊露出了破绽，他就会瞬间发动致命一击，锋利獠牙狠狠贯穿其胸口，要了汤昊的性命！
李东阳沉声道:“他汤昊真正可以威压百官震慑朝堂，是因为他现在手里面握着的京军兵权！”
“偏偏就是这兵权，给了这贼子无尽底气，也让文臣缙绅对其投鼠忌器！”
但是，那都是些表象罢了。
“老大人多虑了！”刘健闻言不喜不怒地开口道，“此事我也是只是有些猜测罢了。”
刘健沉默了，随后喟然长叹。
但是他马文升何尝不是被这刘大夏给当成傻子糊弄了？
一时间，天官大人愤怒异常，感受到了**裸的欺骗！
来人沉默片刻，随后冷笑着点了点头。
“现在我真正担心的，是中山侯口中的那座石见银矿！”
马文升闻言一怔，然后便不禁黯然摇头。
有些事情，不是想想就能做的。
“他汤昊凭什么敢横行无忌，肆意妄为？”
国家大事，钱粮二字。
他当然明白刘健在担忧什么。
就比如说这出海远行，水道、沙线、沉礁、泥底、石底、水深水浅等等，诸如此类，这是一本很复杂又细致的账，如果掌握不了，就无从在大海中航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会葬身鱼腹！
当年那三宝太监下西洋，一共有二万七千八百多人，每一次船队出海之后，能够回来一大半就不错了，大部分人都是死在了船上，遭遇了各种各样的危机险阻。
此话一出，饶是来人也不由满脸骇然，难以置信地看着李东阳。
马文升虽然么从没有涉足过海洋，三但是他毕竟活得够久够长，所以各方面多多少少也有所涉猎。
不只是针对官员缙绅，于帝王而言更是如此。
来人听到这话，深深地看了李东阳一眼。
他总觉得这个刘希贤有事情瞒着自己，就比如这汤昊出海一事。
终于，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之后，李东阳这才幽幽开了口。
刘健闻言波澜不惊，如同一汪潭水般深不可测。
文臣缙绅猖獗跋扈，这又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了。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汤侯这是准备重启郑和下西洋旧事，他之所以要亲自带兵走上一遭，就是为了印证郑和所遗留的档案资料，为日后水师正式出海积攒经验。”
来人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双眼也闪过了一抹兴奋。
他堂堂大明中山侯，放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过，吃饱了撑的非要出海吗？
要知道，这个年头，出海远行其实危险极大。（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