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曾经的十多年前的主街道对赵庭禄来说永远不会陌生,前面一百多米的地方是大哥家,再往前二百多米是曾经每日取水的大井,然后是自己住了二十几年的老屋,老屋的对面是李玉洁家。李玉洁?赵庭禄想到李玉洁,忽然一哆嗦,像有小冷风吹过一样。这“醉目哈哧眼”的李宝发该不会领自己去那吧?
赵庭禄的猜测得到了验证,李宝发果然在李玉洁家的后面站住了,眯缝着眼睛说:“要回你就回吧,我也不强求你。”
赵庭禄此时反倒慌了手脚没了主意,左右顾盼着,说:“这事、这事整的。”
李宝发看着赵庭禄进退维谷的样子调笑道:“装模作样的还挺像回事,大方的,别整那熊出。假假呼呼的我咋这么看不惯呢,还算个爷们,叉!”
赵庭禄也回应道:“叉!”
李宝发和赵庭禄一先一后进院时,见李玉洁正在晾晒玉米瓤子。她听见人语声,忙抬头看过来,并把一抹笑意浮现在脸上。
“哎呀,二哥,你咋来了呢?”
李玉洁好像异常地惊喜,脸色倏地红了。她不断地用手捋着额前鬓角的头发,脚步轻盈得像要飘起来一样。看书溂
“啊,庭禄说渴了,要喝茶水。”李宝发胡咧咧着。guqi.org 流星小说网
赵庭禄此时真想踹他一脚。他看了一眼面若桃花的李玉洁后,扬起拳头在李宝发的后脑勺比划着,并且咬牙切齿。
“哈哈哈,老哥,你们进屋,我这就沏茶。”李玉洁道。
但李宝发并没有进屋,他说他上厕所。赵庭禄没有多想,和李玉洁进去后就坐在炕沿上,抓起炕上的刷子左右摇晃起来。李玉洁把猴王牌茶叶袋打开,倒出点分别放进两个玻璃杯里,然后倒水冲泡。
魏琳在看书,神情专注若有所思。赵庭禄没话找话道:“魏琳十四了吧?”
李玉洁将暖瓶塞盖上再将暖瓶放回茶盘后回答说:“十五了,初二。学习不太好,等初中毕业了掂对着学点啥。”
赵庭禄又问:“彦峰他们呢?”
“彦峰去她老丈母娘家接媳妇了,彦学……”
正在看书的魏琳说:“上后院二宝家了。”
赵庭禄嗯了一声,像是在回应魏琳。李玉洁把一杯水端到炕沿上道:“老哥,你喝水。有点热,烫手了。”
赵庭禄近距离地看着李玉洁的脸,见她的眼角已有了细密的鱼尾纹,额头也不再如原来那样光洁,不禁脱口而出道:“一晃,魏琳都这么大了,你也见老了。”
这发自内心的的话让李玉洁的眼睛顷刻间暗淡下来,但仅仅是几秒钟,她又复现了刚才的神采:“不老不就成神仙了嘛。哎,我看我老嫂可真年轻,一点也看不出四十多的样子。”
赵庭禄刚才的一点拘谨消散了,他的眼睛不再局限于北面的柜子。
“看看,都铺炕革了,可不像原先净搁炕席糊弄,不抗铺不算,还净刺。”赵庭禄用手划拉着炕面说。
李玉洁的眼睛里闪着熠熠的光,回答说:“可不是吗,那时候孩子小,又蹦又跳的,整整就扎刺。那年,你还给编炕席了呢,记得没?”
现在,他们热烈地交谈着——
记得呀,一闭眼睛就能看着,就像昨天似的。
可不是咋的,有老多事咋的也忘不了。那年,炕头有块坯折了,是你来给换的。那天可冷了,在外边站一会就打透了。
我记得那天张淑芬回娘家了,干啥我我忘了。
你记不记得你帮我抹墙?
记得记得,一想到那时候就跟放电影似的。
那天吃饭时,你把鸡蛋挑出来了,就搁那碗里。哎,我那茬小碗还有两个呢,都没舍得扔。当时,我还寻思呢,这老哥挑鸡蛋干啥呢?完后你说,给魏琳留着,大人吃不吃没啥。我当时,都哭了,你知道。
那时也没啥好吃的,就鸡蛋是好玩意。
……
不知道李宝发撒的是什么尿,老半天他才进屋。他进屋后就看见柜盖上的茶水,急忙端起,咕嘟咕嘟地喝起来。喝过之后,他侧着头问李玉洁:
“搁凉水沏茶了?行啊,凉水能把茶叶沏开,是功夫。”
“哪呀,我搁热水沏茶的,还凉水?是茶水凉了。谁让你不屋来了的。”李玉洁在说这番话时,脸色绯红面颊潮润。
赵庭禄伸手摸摸炕沿上的茶杯,忽然意识到李宝发在拿他们逗笑,就站起身说:“二哥,咱们水也喝了,该走了吧?”
李宝发嘬着茶水的底子,说:“嗯,我还没喝透呢。等一会的,我再来一杯。”
他说着,拿起暖瓶向杯里绪水,边绪水边说:“这水挺热的,还烫手呢。”
现在,赵庭禄一反刚才的情态,又拘谨了。他的双手绞着,目光聚焦在眼前的柜子上。
李宝发嘬一口水道:“等不当书记那天,我天天来玉洁家,就领着赵庭禄。”
李玉洁抿嘴笑道:“那咋还就领着我老哥呢?”
“他那不是,嗯,这个……”李宝发吭吭地干咳了两声,煞有介事地倒背双手道,“我俩好呗!玉洁,今天你知道我们干啥去了吗?大事,天大的事。我先不说,等过三过五的我再告诉你。”
赵庭禄此时不再如刚才那样热络地说个不停,他只是安静地听着,不时回应几句。
李宝发喝了三缸儿水后,终于起身了。李玉洁送他们到大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