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李商不在意,但初七终是过意不去,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而后李商说要带她去吃长安最好的酒楼,初七却不答应,只道:“你今日刚回来,还是回家去好,刚才嬷嬷都来催了,你再不回去令堂会不高兴的。”
李商想了会儿觉得在理,万一呆得久了,怕母亲对初七会另有想法,于是他笑着说:“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早我再来接你。”
初七颔首莞尔,送他出了邸舍,李商自是一番依依不舍,叮嘱几句“你要小心,别到处乱跑”诸如此类的话。
送走他后,初七转身进门时又遇到白木,他就坐在堂中笃定地喝着茶,见到她来了,眼睛一亮连忙迎上来说:“嗳,初七你可让我好找,今日多谢相助,这钱还你。”
初七想到刚才白木敲了半天门,定是听到些什么动静,不由自主涨红了脸,她匆匆接过白木手里的铜钱,低头就走,谁想白木不依不饶,像只跟屁虫尾随其后。
“刚刚那小郎君是谁呀?看上去身家不俗呀。”
“你管不着。”
“何时介绍我俩认识一下,说不定他会喜欢我的诗画呢。”
“哎呀,你真烦人!”
初七生气了,鼓着腮帮子狠狠地瞪他,白木却腆着脸,狐狸眼眯成两条线,笑着说:“别嘛,久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觉得和你挺投机的,想多聊上几句。”
“我看你是觉得我好骗吧,我身上可没有钱再给你骗了,你离我远点!”
说完,初七扭头就走,白木又缠了过来,“我没有恶意,见你初来乍道,定是对此处不熟,我呢常混长安城,若你想去哪儿,我可以作陪,放心,这邸舍上下的人都认识我,我也不敢在皇城脚下作奸犯科。”
初七真是被他气笑了,“真搞不懂,你为什么总缠着我呢?”
白木敛起嬉皮笑脸,垂眸深沉说道:“你是第一个买我画的人。”
这话略带忧伤,还有些郁郁不得志,不知怎么的初七心软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正想去东市,要不一起。”
白木一听笑逐颜开,“嗳,好咧。我带你去个酒肆,那里的酒绝对是长安城最好的!”
说着,他乐呵呵地展开一把素面折扇,得意地扇了起来,这张清秀的脸配上潇洒不羁的姿仪,还真有几分翩翩公子美如玉的气韵。
初七与白木一同出了邸舍。
这东市二货财二百二十行,店铺林立,商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白木边摇折扇,边眉飞色舞与初七介绍道:“公卿以下居止多在朱雀街东,第宅所占勋贵。诸州、藩镇的驻京机构州邸或进奏院分布于东市附近,国子监和赶考的各地考生们也都在附近活动。东市的客源大多都是达官司显贵,当然也有我样的文人墨客。”
他一笑,自傲地抬起下巴,这时,路过一间文房四宝店,店主出门殷勤地招呼道:“哎,白郎,新来一批墨砚,你不来看看?”
“嗳,好!”白木扇子一收插入腰间,兴高采烈地要进去。
初七忙泼他一盆冷水,“你有钱吗?我可不会再帮你付钱了。”
白木一听犹豫了,两根眉毛纠结成团儿,他搓搓手,改口道:“突然想起今日有事,改天再来吧。”
话落,他又抽出素面折扇,一路半掩面。
初七和白木走着走着来到了谢氏商行,与早晨相比,此时他们更为忙碌,门前车水马龙,一箱接一箱的货在往车上搬。
有个管事模样的人站在门前,一手持货单,一手持朱砂笔,一车装满他就在单上打个勾,然后摆手让人把货拉走。
管事道:“你们小心搬,都是极贵重的东西,砸坏可赔不起。”
初七好奇地瞅了两眼,箱子都封得严实,再往店里瞧,店小二接二连三从架下取玉盘、玉瓶,还有江南的绣品,几乎要把这个商行搬空了。
白木是个自来熟,见此就跑过去套近乎,问:“是谁家如此大手笔,竟然能将你们商行都买空了。”
店小二抱怨道:“不就是住业胜坊的李府嘛,拿来单子说要取货,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时候提,害得我们忙成陀螺。”
初七闻言心里生疑,琢磨着:该不会是李商吧?
“哎,你们两个别偷懒,快进来搬!”
管事一阵咆哮,店小二连忙钻进店中,不敢再与白木聊天了。
初七问道:“业胜坊的李家是谁呀?”
白木轻摇折扇,故弄玄虚。
“业胜坊的李家可是不一般的人物,听说他家出了个混世魔王,整天在城里打架闹事,还差点把人打死了,是其母进宫面圣才保住这混小子,不过近几年倒没听到其消息,据说是被发配边疆受罪去了。”
怎么越说越像李商?初七听着脸越来越红,她想起李商曾经说过他被宠坏了,至于坏到什么地步,他从未提及,不过能看出来他是对之前有所悔悟,这几年在谢惟身边也学好了,他应该不再是从前的混世魔王了。
“嗳,到了。”白木突然驻步,横扇一指,“这就是长安城最好的酒肆,走,进去喝两杯!”
白木就像闻到鱼腥的猫一下子就窜了过去,初七犹犹豫豫,心想该不会他又要坑人吧?还没等她回神,白木一把揪住初七的胳膊,把她揣了过去。
“不要磨磨蹭蹭啦,这顿我请。”
初七盛情难却,跟着白木进了酒肆,一看他就是这里的常客,店小二都直呼他“白郎”。
“白郎,可是老座?”
“那是自然!”
白木边说边往二楼去,挑了个凭窗的座处,坐在那儿正好能见朱雀街,夕阳西下时,整个繁华的长安城像是被镀了层金箔,迷得人睁不开眼。
白木叫了几个下酒菜和一坛上好龙膏酒,三杯酒下肚,他的话就更多了,毫不避讳地问道:“你是从河西廊来的吧?听你说话有口音。”
初七颇意外,她官话算是说得好的了,几乎难以听出哪里的人。
白木又道:“看你和那小郎君挺熟,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我总觉得你俩有云泥之别,敢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