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口中的时机,就是要等到文昌侯与叛军接触之时。城外养着一批人,他不可能在京中安然自在,必定要亲自来确认才是,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一举拿下才能以绝后患。
而这些人是做什么的,不用多说他也心知肚明,文昌侯世代春风得意,倒是野心越来越大。
刑部深牢
安阳觉得,她可能永远都要在这深牢之中待着了,眼看着窗外的光从刺眼到昏暗,又从昏暗到刺眼,她几乎不再对皇帝抱有任何期望了。
这几日她吃了睡,睡不着就枯坐着,熬得黑眼圈都有了。
可就在李昭昭走后的第三日,有人来了。
那人脚步一路未停,却走得从容不迫,完全不像来送饭的狱卒那般随意,直至她们所处的深牢外,脚步声才突然停下。
安阳下意识抬头,就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正低着头看着自己。
郑允之一身绯色官袍,小窗外的光亮就落在他身前,她看见他那双沉静的眼,然后他薄唇轻启,对身前打开牢房的狱卒道了一声“多谢。”
安阳坐在地上,随意卧在牢中墙角,衣裳都脏了几天了,此时一身灰扑扑的坐着,望见他的目光,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郑允之走进来,将手中的包袱递给她,安阳这才看见他手上提了东西,有些愣怔地接过了。
李安佑见到他也很惊讶:“郑兄,你怎么来了?”
郑允之回答:“陛下传召,我来带你们过去。”
李安佑听完才了然,又听他道:“这里面有干净的衣裳,世子先换下吧。”
郑允之眼神示意安阳手中的包裹,他说这是给李安佑带的衣服,那她呢?她怎么换?总不能穿着这身去见陛下吧!
正要开口问,他看着安阳:“县主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洗漱。”
安阳点点头,跟着郑允之出去了。
果然是刑部深牢,她跟着郑允之走了好一会儿,又拐了几个弯穿过几重守卫才到得一间干净的屋子,屋中早已备好洗漱用的水,郑允之站在门口,耐心道:“县主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说罢转身准备走。
安阳下意识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着这个姿势,将郑允之死死拽住,可又不敢靠太近,仿佛生怕他跑了,自己又要一个人回到牢里去。
片刻僵持之后,还是郑允之先出了声:“我就在外面守着你,不会走的。”
“真的?”她反问。
“真的。”郑允之看着眼前人脏兮兮的衣裳,连鼻尖都沾着灰,他伸手替她将鼻尖上的灰抹去,又强调着说了一遍:“不会走的。”
安阳随着他食指点上鼻尖的动作,身子一僵,随即才道:“我是害怕你走了,我又得回去受罪。”
郑允之笑着回答:“快进去吧,别让陛下等着了,我发誓就站在外边,你要是不放心,那让我进去等着?”他眼屋中示意。
安阳嗅到危险的气息,连忙放开他的袖子进屋,关门前朝他说道:“你想得美!”
见她这么说,郑允之看着她进去之后,将门毫不留情地重重关上,生怕晚一步他就进去了似的,嘴边露出一个笑,随即走到离屋子比较远的地方站着。
听见他的脚步声走远后,安阳悄悄打开一条门缝,看见他就站在不远处,背对着屋子,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陛下今日突然传召,那就意味着她们有出去的机会了。
方才拉着郑允之的袖子不松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居然拉扯别人衣袖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幸好郑允之没有嘲笑她,不然自己往日英明神武的形象可就难保了。
安阳快速收拾了一遍,将脸跟头发捯饬整齐了,才打开门打算出去。
门打开的一瞬间,她看见原本背对着的郑允之转过来,然后从远处缓缓走过来。
她突然想起自己那夜想去找他要说的话,此时站在这儿,又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说出口,不然她还怎么能这么自如地跟他说话。
郑允之走过来,停在她身前,突然撑着下巴开口问:“你脸怎么红了?”
安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真的有些发烫,她随意道:“洗脸的水太烫了。”
郑允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们走吧。”
安阳连忙跟在他身后,低着头迅速往前走,方才的窘迫在此时才袭来,让她的脸颊更红了几分,不过幸好郑允之看不见。
一路到皇帝的御书房,郑允之让人进去通报皇帝之后,才带着李安佑兄妹二人进去。
御书房的地砖铺得很规整,让人踩在上面都不由提起心来,宫女侍立两侧,但毫无一丁点声音,室内就连走道都落针可闻。
安阳一路跟着郑允之往里走,屏息敛神,再也不像是前几次进宫那样,此刻俨然一副沉静的模样。
李安佑也悬着一颗心,不知道皇帝究竟要问些什么,他兄妹二人此刻的性命皆悬于皇帝一念之间,虽然荆州强盛,却也远水救不了近火。
郑允之突然停下,转过身对上安阳的眼睛:“县主一会儿进去了,千万要冷静。”
安阳迟疑地点点头,莫名觉得郑允之一句话后,安心了几分。
他们进来时,皇帝正坐在书案后看折子,瞥见郑允之淡淡问了句:“人带来了?”
郑允之行礼之后才回答:“回陛下,带来了。”
安阳瞥见皇帝从她们二人进来到现在,只抬头瞥了一眼郑允之,心中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她跟着李安佑下跪行礼,皇帝也并未让她兄妹二人起身。
二人就这么等着,皇帝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中的折子,拿起一旁朱红的笔写了几个字,这才放下笔,抬头来看她们兄妹二人。
“安阳,你可知罪?”李顽从书案后走出来,就站在她们身前,看着兄妹二人低着头跪在地上。
安阳深吸一口气:“安阳知罪。”
李顽绕过兄妹俩,往二人身后的书格处走去,随意翻动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