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县主。”方才还带着怒火的一张脸,此时在看见安阳之后立马变得和颜悦色了,也不知是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位王大人有些讨好的意思。
安阳县主这个名号现在在京城,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刚入京的第一天晚上就夜宿青楼,第二日还是被抬到宫里去面圣的,谁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后面几天这位县主在青楼日日风流,众人提到她都是一副八卦的样子。
原以为皇帝对她不管不顾,一个宗室女怎么样都丢不了皇家的脸,可没几天就被御史台给训斥了。
王廉混迹惯了,这些八卦他早有所耳闻,看来这位县主也跟他一个样儿,都是性情中人,豪放不羁。
能够抛却别人的眼光,大胆欣赏美物美人,这般不把其他人的话放在心上的人可不多。王廉顿时感觉如遇知己,摆摆手道:“小事小事,县主没受伤吧?”
安阳:“无事,只是大人的马怕是受惊了。”
王廉让车夫牵着马慢慢往后退回去,对着安阳道:“县主着急,您先请吧。”
安阳勉强笑了笑,“多谢了。”于是让车夫绕过王廉,径直往郑府去了,经过时王廉还是一脸笑意,让安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安阳让人去郑府通传之后,便由人领着进去,路过几道游廊,又经过几座屋舍,才看见郑允之正坐在一处假山上的亭子里。
郑允之靠着椅背,一副懒懒的样子,与平日里安阳在外面见到的一身整齐的郑允之完全不一样,许是今日休沐,他在家中便随意了些。
安阳站在亭子下面抬头看他时,郑允之似有所感,也朝她望过来,她记得自己是来探消息的,于是也对他露出一个笑。
郑允之反而皱了皱眉,似乎觉得她这一举动多么奇怪似的。安阳只得收起笑意,有些忐忑地沿着假山用乱石堆砌的台阶往亭子里走。
她提着裙角,这台阶砌得滑稽,用碎石板一阶一阶垒起来,走上去她都觉得有些重心不稳,吃力的很。
眼看着就要跨入亭子了,谁知她脚下一个没踩稳就要向前扑过去,面前立着一张石桌子,这一磕下去能让她鼻青脸肿。
安阳紧闭着眼,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想要保全这张容貌姣好的面容,认命似的往前栽过去。
突然腰间一道力将她捞起来,她感觉重心一晃,又落入了另一个有些坚硬的怀中。
猛然抬头,她看见的是郑允之那张略带慵懒的面容,此时她双手捧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去看他。
他皱着眉,面上表情有些痛苦,安阳反应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抱在怀里,而他靠着那张石桌,挡着她去撞到石头上的那张脸。
她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起来是还用手掌撑了一下他的腹部,郑允之疼的“嘶—”的一声,仿佛她碰到了什么伤口。
安阳站起来才发现她的腰靠着石桌,就在她要摔下去的那一刹那,郑允之眼疾手快从一旁站起来,扑到了她身前。
“郑大人!”她惊呼一声,连忙去扶他的手臂,想要将人拉起来。
郑允之缓缓从靠着的石桌上起来,那桌子边缘未曾磨得光滑,而是锋利地朝外面伸出一边,她摔下去的力道不小,郑允之此时表情看着痛苦完全不像是假的。
安阳也没想到她一来就惹得他受伤,连忙让人去请大夫,然后扶着郑允之在旁边坐下,朝他焦急地扇着风,生怕他的疼痛再因为自己加重一分。
“那个......实在是对不住了,我原本也没想到这石阶这么难走。”安阳一脸歉疚坐在他身旁,手上还不停扇着风,此刻心中的踹踹不安更加重了几分。
郑允之却是一脸冷漠转过头来对她道:“难为县主还记着,鬼混之后还来找郑某叙旧。”
鬼混这个词她听起来这么久这么刺耳呢,原本自己其实也没做什么,只不过吃了顿饭从那儿经过而已,可他说出来,莫名就有那么一些不正经。
安阳掩饰道:“没有,从那儿经过而已。”说罢还朝他露出一个无辜的笑。
郑允之看她这幅装模作样的样子,并未说什么,将话题转移了,“你先扶我去休息吧。”
她乖乖听话,扶着人往他的屋子走去,一路经过游廊又穿过几扇门。
安阳悄悄打量着这座府邸,她也算是来过的,只不过那时是在郑府的一个偏院里跟郑允之玩耍,还真没见过这些雕梁画栋,门面上虽然看着寒酸了些,里面却别有洞天。
不知是不是摔狠了,安阳扶着他的手都有些吃力,感觉他靠着她走路的速度都慢的很,而她又不敢开口催他,只得扶着他慢慢往回走。
有小厮想要上来帮忙扶着,郑允之瞪人一眼,那小厮连忙低着头退下。安阳只以为是他也有那些贵公子的毛病,不喜让旁人触碰,于是对跟着的人道:“无事,我扶着郑大人回去便是,你们跟我换来换去,你们大人的伤口又要痛上几分。”
进了卧房,郑允之让人退了出去,大夫这才匆匆赶来。
安阳坐在偏厅里等着大夫在里面看诊,下人端了茶上来,她并未用一口,她此时还怎么喝得下去。丫鬟仆人都在外面守着,偏厅里静悄悄的,此时安静下来,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郑允之是皇帝身边的重臣,她竟敢就这么跑到人家府上来撒野!
庞叔不过是出了城,若沉住气再等几日,未必人不能早回来,她竟然妄想撬开当朝御史的嘴,她怎么敢想,且不说朝堂大事她一个县主若是敢多打听,就凭皇帝这疑心的劲儿,恐怕自己都活不到明日。
安阳稳住心神,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压惊。
此时已然这样了,也只能吧面子做足,莫要招惹这位大人,须知若惹得他不快,只需在皇帝耳边吹吹风,她兄妹二人小命就难保。
还待看看他的伤势如何,若伤的严重,她定自降身份伺候到他病好为止。
偏厅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个丫鬟在门口守着,安阳坐在厅里忍不住往外面看了又看,两盏茶的功夫过了,大夫才从卧房里出来。
她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焦急问道:“大夫,郑大人的伤如何?”
大夫挎着药箱正要往外走,见有人突然叫住他也有几分意外,他来过几次郑府,也见过这位小郑大人跟那位大名鼎鼎的吏部侍郎,此时突然冒出个女子,有些疑惑地思考了片刻也没想出来这是府上哪位小姐。
丫鬟连忙上前说了安阳的身份,大夫这才恍然大悟似的,叹息了一声:“郑大人这伤啊,还是多修养几天的好。”
“很严重吗?”安阳追问。
大夫见她如此着急,又独自等在这儿多时为心上人受伤懊恼不已,想起临出门前郑允之的吩咐,又叹息了一声:“大人伤的不严重,虽出了很多血,但需要静养罢了。”说罢不再多言,由人领着出了偏厅。
待大夫走后,安阳从偏厅出来,她来到郑允之卧房外,有些踌躇不不敢上前去,抬起手来想要敲门,又再三放下。
虽说是她一时不慎让人受了伤,可她毕竟是位女子,不好随意进出陌生男子的寝居,方才将他扶回来也是情况紧急特殊。
但她还是站在门外喊道:“大人,您没事吧?”
郑允之正穿好了衣衫,听见她的声音直接道:“进来吧。”
安阳站在外面有些犹豫,顿了顿还是推开了门。
里面的人已经穿戴整齐,此时坐在椅子上,一副神情恹恹的模样,见她推开门也并未从椅子上站起来。
安阳刚一进门便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她有些担忧地望向郑允之,只见他也正在看着自己,神色有些复杂。
安阳脸一热,有些不太好意思,她忙问:“那个......你还好吗?”
“无事。”郑允之语气淡淡,拢好刚穿上的外衫。
怎么会无事,大夫都说了他这伤需要养几天,说严重不严重,可说轻也不轻,根本没有到无事的地步。
安阳缓缓从门边走到他身前,刚才还没注意,在他身后立着一扇屏风,将屋子里面的视线阻隔开来。屏风上是山水之类的名画,此时立在他身后比人还要搞半截,丝毫看不见里面的半点东西。
安阳见了这屏风才安心上前了些,她先是给他倒了一杯茶,奉到他跟前,语气缓和:“大人请用。”
郑允之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接过茶来放在跟前的桌上:“多谢县主。”他客气回答。
安阳又冲他笑了笑:“大人感觉如何?若是还不舒服,要不我帮你揉揉?”
郑允之摔的是后腰,哪儿能让她这个未出阁的小姐来揉,听她这么说冷声道:“不必。”
安阳看他动作缓慢,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心中有些忐忑,愣在原地不知是走还是留。
就这么走了吧,是她要来人家府上他才在这儿摔了,不走吧又不知站在这儿能干什么,万一郑允之现在不想见她,那她站在这儿岂不是碍眼。
郑允之见她原地愣着不动,轻咳了一声。
安阳闻声立马看过来,他此刻表情看起来并不怎么好,只听他缓缓道:“再去帮我倒杯水吧。”
安阳点头,鬼使神差地跟着下人去给他倒水。
水她着急忙慌倒来了,他也只喝了一口,靠在椅背上一副懒散模样:“你今日怎么突然来看我了?”
安阳见他这么问,殷勤一笑道:“这不是还没拜访过郑大人嘛,今日便来看看。”
郑允之听她这么说,有些惊讶:“空手来的么?”
她哪里知道今日会发生这种意外,从望仙楼赶过来路上遇见王廉后就把要买些东西忘得一干二净,可看郑允之这副表情,似乎还挺期待......
“那个......我送给郑大人的拜礼很特别,今日怕是没办法带来了”安阳清了清嗓子“但是,过几天你就知道了。”也只能这么编了。
听她这么说他也没多想,笑着回答:“好。”
她哪里去准备什么特别的拜礼,这借口扯的好,只是恐怕有得自己想了,郑允之喜欢什么她也一概不知。
她来时已快到傍晚了,刚才不觉得时辰晚,现在一番折腾下来外面天色都暗了。
她也不多想了,顺势坐在郑允之身旁的圈椅上,思索片刻说:“今日真是对不住了,原本想着替兄长来大人府上拜访,却不料让大人遭受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