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允之一路从牢中出来,他往里走,越靠近着火的地方,就越来越乱,宫人手中提的水浇不灭熊熊燃烧的大火,又是在晚上,跑起来都看不清脚下的路,一时见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他随手抓了一个太监,提着他的衣领问:“怎么回事?好好的仓部怎么突然着火了?”
仓部在皇城西南角,离刑部不算是太远,此时过来不过一会儿的路程。
小太监提着木桶,看见郑允之颤颤巍巍地回答:“奴......奴才不知,奴才在睡觉的时候就有人在外面喊救火,这才起来的,就看见仓部那边着火了。”
郑允之放开小太监,急急朝他道一声:“你继续吧。”就忙往仓部去了。
火势很大,从屋里渐渐蔓延开,就要烧到四周的屋子了,夜里又起了微风,更平添了助力。
四周是人叫喊着乱作一团,有羽林军从北衙赶来,接过宫人的桶去打水。
郑允之正想去看看皇帝,确保他的安危,就听见有人在远处喊着“皇上万岁。”
李顽正一身寝衣,外披着龙袍,面色也带着几分着急,有羽林军头领在向他回禀着火势,而后他怒喝着让人滚去救火。
郑允之上前去,行了礼后关切道:“陛下,可有受伤?”
皇帝摆摆手,朝他郑允之一脸严肃,皱着眉问道:“郑大人,宫中一向平静,怎会无缘无故就起这么大的火?”
郑允之尚未出声就听他低声继续说着,面上带着因火势而起的阴鸷,在火光映照下仿佛地狱恶鬼:“现在给朕将凶手找出来,严惩不贷。”
他沉声应下,正要领命转身时,李顽又将人叫住了:“对了,你顺便去看一眼,刑部大牢那边还安分着么。”
“是。”郑允之应下之后,皇帝这才放他离去。
郑允之无话,一路带着人出了宫。
与宫里乱作一团不同的是,宫门之外一片寂静,只在夜色之中隐隐能看见里面的烟尘上涌,与些微嘈杂之声。
御史台的人跟着郑允之在宫外,他突然出声:“小弥。”
身后有个叫小弥的少年应声站出来,朝他道:“大人。”
郑允之看了他一眼:“你带几个人去御史台,将仓部现任官员的名册找出来,包括他们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一一去细查出来,但凡跟问昌侯府沾上点关系的,哪怕是条看门的狗,也给我报过来。”
“是。”叫小弥的少年领了命后,点了几个人又从宫外折返回御史台去了,郑允之看了一眼宫里着火的方向,带着人往文昌侯府去了。
站在侯府外面,金玉镶满的门面在夜色中闪烁着耀人的光辉,里面静悄悄的,丝毫听不见一点儿动静,与他身后的皇宫哄乱声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前去通传的人出来了,站在郑允之面前回道:“郑大人,侯爷早就已经睡下了,他此时三更天都过半了,他说不见客。”
郑允之面无表情,朝传话的人说:“你再去跟你家侯爷说一声,他夫人家的侄子死了,杜仓管尸体正摆在宫里没人认呢!”
小厮听完他的话,双目满是不可置信,不知该不该去回这话。郑允之一声呵斥“再不去小心你的狗命!”,这才吓得双腿一软,就要倒在地上,连忙稳住身子往府里跑去。
小厮刚走,小弥从宫里的方向骑着马就来了,他勒马停在郑允之面前,下来行礼回禀。
“大人,查到了!”他还喘着气,语气急促道:“仓部司今日着火的仓库,正是由一个叫杜荣的仓管在看守,这杜荣虽官位不大,与文昌侯并无任何往来,但却是侯夫人的远方侄子,侯府贵戚多的是,寻常人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他这么说,郑允之便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如此一番重利轻义看起来人之常情,文昌侯却早就暗中布局,为的就是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仓部。
烧了军器监的仓房。
郑允之心中嗤笑一声:“他倒是胆子大,恐怕野心不小着呢。”
说话间,文昌侯已经从府中出来了,此刻梳洗的整整齐齐,看着完全不像是才醒的样子。
“郑大人!”人未出来,远远就喊道。
他出府之后,似乎觉得奇怪,一副被郑允之这阵仗吓到了的样子,忙问:“这......大人这么完了,还不睡觉,是办案经过我府上?”
郑允之看着眼前文昌侯的样子,面无表情回答:“当然不是,不知大人可认得杜荣?”
文昌侯面上生出疑惑:“这人是谁?犯了什么事?”
郑允之看着他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也并不在乎他如何回答:“大人不认识?”
文昌侯摇头:“不认识,他犯了什么事?”
“军器监走水了,从犯就是他。”似乎在闲聊,又像是在同旁人漠不关心地说起这件事,他面上一片平静。
文昌侯笑了一声,语气间满是关切:“既然他是‘从犯’,那大人就尽快将人捉拿归案,莫要误了事。”他从府里出来的那一刻,看见郑允之带着这点儿人来,心中那颗心镇定了不少,还以为他多有本事,这会儿就找到人了。
他继续道:“本侯睡的好好的,郑大人既然无事,那我就先回去了,睡个回笼觉再来找大人问安。”说罢大摇大摆,打着哈欠又回去了。
人走了,郑允之也不恼,向宫门望去时,火势已经小了,原本火光冲天的地方现在只看得见零星火光。
他唤道:“小弥,等火灭了,你带着人去仓部着火的地方里找,看看那人究竟躲在哪儿。”
说罢,郑允之带着剩下的人一路出了城。
御书房中,此时立着的宫人都屏息站在一旁,连呼吸都不敢重了,生怕出一丁点儿声来,一不小心就让自己命丧深宫。
李顽扶额坐在书案后面,从鸡还没打鸣开始外面就在吵,灭了大半夜的火这会儿才消停下来。他揉着眉心跟紧绷的太阳穴,一夜折腾让他此时头疼的厉害,太医来开了药喝下,这会儿才缓过来。
他朝屋里跪着个的人看了一眼,并未做任何表示。
王廉跪在下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