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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陵王* 5、小女初长成

定哥和石哥长成了窈窕淑女,定哥对她那指腹为婚的夫婿十分厌恶。

完颜亮遗憾也好,不服气也好,都无济于事。金太宗吴乞买驾崩后,完颜亶还是登上了皇位,他是大金国的第三位皇帝,庙号“熙宗”。

完颜亶对有着养育和辅佐之恩的宗干一家十分眷顾,封宗干为梁宋国王,完颜充为郑王,完颜亮为歧王,封地海陵。虽然贵为王爷,但按照女真人的习俗,完颜亮还得去服兵役,他以宗室子弟的身份,封为奉国上将军,赴梁王宗弼的军前任使,不满十八岁又加封为骠骑上将军。完颜宗弼与宋议和,画淮为界,暂息战火,完颜亮奉诏从中原返回了上京。

这时金国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荒村野店似的会宁府,如今也有了楼台殿阁,满街商铺林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虽然仍不及中原一半繁华,却也热闹非常。就连远郊海姑寨,也盖起了青砖瓦房,唐括老爷家还修建了江南式样的带暖阁的后花园。

定哥和石哥在唐括夫妇的精心呵护下,渐渐长大了。姐妹俩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活脱脱两个江南美女。塞北的高寒将她们锻炼得更加健康,特别是定哥,更是在秀媚中透出几分野性。比起她们的厄宁芸香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定哥姐妹俩各有一个贴身婢女,是唐括老爷从奴婢户中精心选出来的。两个女孩儿都是从小就跟随定哥和石哥,是奴婢也就是玩伴儿。

定哥的婢女叫贵儿,祖居秦川,她厄宁与汉人私通生下了她(当地风俗,未嫁女先与汉人私通,生下数个子女,年近三十,才能与同族人婚配。有媒人来提亲,其父母则说,“我女儿和某人、某人亲昵”,?以多为荣)。贵儿的厄宁没等出嫁,娘家就破败了,被卖到唐括家,做了家奴,贵儿也就跟着做了奴婢。贵儿身上有一半汉人的血统,她有一双黑亮的眼睛,一头乌黑的秀发。

石哥的侍女叫习撚,是纯种的女真人,其祖父因战败而被俘,沦为奴婢。她有一双黄绿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还有一头卷毛狮子狗似的黄发。

两个婢女模样不同,性格也各异。贵儿活泼、机灵,习撚憨厚、善良。而她们的主人?,定哥和石哥虽然模样相同,性格和爱好却也大不一样。石哥外表柔弱,内里刚强,喜欢安静。整天在闺房里描龙绣凤,读书识字。她不但会写女真人的“大字”、“小字”,而且还会写汉字,能读汉文经典,更喜欢诗词歌赋。定哥泼辣任性,活泼好动。虽然也喜欢读书写字,但更喜欢到草原上去放牧。

唐括老爷是五品谋克,家里奴婢多,牛羊也多。牛和奴婢一样也是猛安谋克户的重要财产。北方人稀地广,土地多少不是衡量贫富的标准,只有拥有耕牛的数目,才能表示他们耕作能力和范围,官府对女真户只课牛头税,每头牛要赋粟五斗。所以奴婢和耕牛也就成了女真人贫富和地位的象征。

猛安谋克的余丁或驱奴,除了兵役以外,还有为官府养马的义务,为官府司牧的猛安谋安户叫“群子”,唐括家是应征的“群子”,有家奴专管放牧官马。

定哥几乎每天都要和奴婢们一起去放牧。女真人管无蚊蚋,水草丰沛的草场叫“抹”子,唐括家的“抹”场一望无际,与天相接,抹子上的马、牛、羊就像天上飘浮的各色的云彩,天地混成一体,空旷辽阔,叫人心旷神怡。定哥喜欢在广袤的草原上策马狂奔,跑累了就和奴婢们打闹嬉戏,或者冲着蓝天引吭高歌,让生命之花尽情绽放。

海姑寨是上京的门户,上京的贵族子弟出猎,海姑寨是必经之路。很多贵族青年都见过在抹场上放牧的唐括定哥。他们惊叹她的美丽,欣赏她的活泼,常常借口讨水,和定哥搭讪。定哥是来者不拒,亲手奉上清冽的泉水,或是甘甜的牛奶、羊奶,还有她那甜美的笑容。惹得这些贵族子弟就是不出猎也想到海姑寨来走走,唐括定哥因此也闻名京师。

姐妹俩还喜欢在仲夏之夜,坐在院子里,伏在唐括老爷的膝上,听唐括老爷讲江南美景,讲她们的厄宁。唐括老爷曾经率本部谋克,随都元帅宗翰远征过江南,他把江南的景色讲得如临仙境,她们的厄宁芸香,也被唐括老爷美化成了天仙,还说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把芸香的骨灰埋葬在吴山脚下,西湖岸边。这就引出了姐妹俩的无限遐想,定哥更是把江南铭刻在心中,那青翠苍莽的吴山,那微波荡漾的西湖,是她向往的圣地。

这快快乐乐的童年,无忧无虑的生活,却在唐括老爷的六十六寿诞那天,被她们的未婚夫的到来打乱了。

唐括家的两个姑爷,一个是阿鲁补的儿子名叫乌带,另一个叫完颜文,也是唐括娘娘做的媒。完颜文虽然姓完颜,却不属于按出虎完颜部,不是宗室子弟。他阿民(父亲)因立过战功,才在朝廷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唐括娘娘之所以选中他家,是因为完颜文的阿民是太祖跟前的老人,太祖去世以后,别人退避三舍,只有他家对待唐括娘娘依然如故,而且多有照应。

乌带和完颜文两个人都到了成丁之年,也都要入朝做官。?他们的阿民要亲自带到他们来给未来的老丈人祝寿。

头天晚上,定哥和石哥一起给唐括老爷做过生日穿的衣服,大部分都做完了,就剩下订纽襻,定哥嫌絮烦,说明天再做。可是第二天一早,定哥就把衣服丢给石哥,拉着贵儿跑?到抹子上,正玩得高兴,习撚忽然跑来喊她们回去,说有喜事。

定哥不信,以为是石哥派习撚来叫她回去做针线。

习撚说:“真的是有喜事,大小姐要是不信,我就回去了。”

贵儿好奇,她说:“别走,别走,你先说说,我看算不算是喜事。”

习撚说:“我们府上的两个姑老爷,要过府来拜寿……”

“等等……”定哥打断她说:“什么姑老爷?谁是姑老爷啊?”

贵儿在一旁笑了:“姑老爷就是你和二小姐的小女婿呗!”

定哥脸一红,又问:“给谁拜寿啊?”

贵儿更是笑个不停:“小姐你是乐糊涂了,今个儿不是我们老爷的六**寿吗?”

定哥嘴一撇,说:“那也用不着他们来拜寿啊。”

贵儿知道定哥是口不对心,笑笑,没吱声。

习撚心实,认真地说:“他们是我们家的姑爷子,理应来拜寿啊。”

定哥既爱面子,又爱强词夺理:“那他们以前怎么不来?”

习撚说:“老爷六十岁寿辰时他们来过了,那时小姐们还小,怕不记得了。”

定哥想了想,说:“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好像是有两个丑小子到我们家来过。”

贵儿噗哧一笑:“什么丑小子?那是你和二小姐没过门儿的女婿,完颜文和完颜乌带呀。”

“现在他们变成什么样了?”定哥问习撚,“你见着他们了?”

“见着了。”习撚说,“一个长得挺俊,一个……”

定哥急着问:“一个长得不咋地,是吧?”

“唔,也不算太差……就是……就是……”习撚嘴笨,不知该怎么说了。

不过定哥已经听明白了,她急切地问:“长得俊的是乌带,还是长得不咋地的是乌带?”

习撚迟疑一下,然后摇摇头:“这我就分不清了。”

这下子定哥可着了急,她飞身上马,往马屁股上使劲儿抽了两鞭子,马儿飞跑起来,直奔唐括府。到了家,定哥扔下马鞭子就往客厅跑。屋里客人很多,她没敢直接往里闯,而是急急忙忙地爬上窗台,扒着窗户往里瞧。

屋里果然有两个少年人,正像习撚所说的一个长得俊,一个长得丑。长得俊的是完颜文,他眉清目秀,高挑的个头,脑后垂着乌黑的长辫。见人不笑不说话。据说他的祖母就是汉人,身上也有一些汉人的血统。要说缺点么,就是和一般女真男人比起来,不那么敦实,略显文弱,一派书卷之气。另一个就是乌带了,这乌带……人长得倒是标准的女真人模样,卷发深目,眉修长而浓密,满脸的络腮胡子。只是脸上有一个大肉鼻子,鼻孔朝天,里面粗黑的鼻毛都坦露在外,叫人看了直恶心。

尽管习撚没敢实话实说,定哥还是从她的神态中预感到那个“长得不咋地”的就是乌带。让她万万没有料到的是,眼前这个乌带,比她所能想像得到的,还要丑十分,比她所见过的最丑的人,还要丑十分。当她听到那个丑人近前见礼,口称“小婿乌带……”时,她的头轰地一下涨大了,眼前一黑,差点儿从窗台上跌下来。她不知道怎么跑回闺房的,石哥正在她房里,见她脸色煞白,吓坏了,忙问她怎么了?定哥一口气这才返上来,她扑倒在炕上,“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石哥不知道定哥这是怎么了,一再地问,定哥也不回答,只是哭,定哥从来也没这样伤心过,石哥急得也大哭起来。两个婢女劝劝这个,劝劝那个,谁也劝不好,也陪着她们大哭起来。她们连饭都没吃,一直哭到客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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