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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陵王* 59、阴谋

梁珫吃了哑巴亏,心有不甘,继续寻找机会取悦皇上。

完颜亮借助这个“谋反”案,杀了宗本家族五十余口人,可谓一网打尽,斩草除根,杜绝了后患。本案有功人员,也都得到了封赏。比如萧裕,晋升为右丞相兼中书令,萧玉由尚书省的一个令史,破格晋升为礼部尚书,就连乌带,也因为举报秉德,被晋封为司空、左丞相兼侍中,完颜亮还将秉德的猛安谋克及其子妇家产尽赐与他,当然这也是对定哥的一个补偿。——可就是没有梁珫什么事。

梁珫想:“主意是我出的,萧玉也是我灌醉的,论理应该算头功啊,顶不济也得算个参与者吧,怎么连一句表扬的话也没有呢?”他明白了,这是萧裕没向皇上禀报,把功劳都据为已有了。可是他又不能直接到皇上那儿去表白,太监干政是违犯宫规的。萧裕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敢这样背信弃义。梁珫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他心里这个郁闷啊,又不能跟任何人说,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实在憋不住了,他就去找张仲轲。张仲轲除了皇上几乎不和别人接触,跟他说什么话都不能走漏,而且,梁珫暗中还希望张仲轲能把自己的意思透露给皇上,不然他的这份功劳可就彻底埋没了。

像听说书讲古似的,听完这段构罪宗本的故事,张仲轲惊得目瞪口呆,心想:“这些家伙都够阴毒的,难怪书上说‘无毒不丈夫’,自己可要小心了。”

梁珫说完,连连唉声叹气:“牛儿,你说,我这哑巴亏吃的,窝囊啊!憋气啊!”

张仲轲安慰他说:“吃一堑长一智,知道他是什么人了,以后有这样的事儿就别找他了。”

“这样的事哪能老有啊?”梁珫哭丧着脸说,“这是皇上想除掉宗本,不然,诬陷大臣,那也是死罪啊!”

“所以啊”,张仲轲继续开导梁珫,“你就得投皇上所好,皇上喜欢什么事,你就做什么事,皇上想除掉谁,你就去诬陷谁……这就叫会‘拍马屁’!”

梁珫说:“我哪知道皇上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这‘马屁’拍不好,就会拍到马蹄子上……”

一听这话,张仲轲咯咯地笑了,“还别说,还真有人把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还有这等事?”梁珫本是个爱扯闲话的人,一听有这趣闻,也来了兴趣,“你说说。”

“我就说说,权当给你消愁解闷了”,张仲轲有意讨好似的说,“有一个叫撒离喝的将军,你知道吧?”

“知道。那可是一员虎将啊!”梁珫说,“当年梁王宗弼兵败和尚原,他却独夺十三座城寨和一万多步骑……后来宗弼复取河南时,宋兵九万人马会于泾州,他又独以轻骑打下泾州……”

“可是,这位老将军不会讲话……”张仲轲卖关子,有意停顿下来。

“他怎么不会讲话了?”梁珫急不可耐地催促着。

张仲轲拿腔拿调地说:“他从陕西入朝,见了皇上就说:‘唐建成不道,太宗以义除之。即位之后,力行善政,后世称贤陛下。以前主失德,大义废绝,力行善政则如唐太宗矣!’”?他笑问梁珫:“你说,这是拍马屁吗?”

梁珫也笑着说:“这可是拍到马蹄子上了,当着瘸子别说短话啊。”

张仲轲大笑,指着梁珫说:“你这话也犯忌了,怎能把皇上比作瘸子?”

“打嘴、打嘴,该死、该死!”梁珫象征性地拍自己的嘴巴几下,又问“后来呢?”

“后来,皇上倒没把他怎么的,依旧是左丞相,左副元帅,还加封他为国王,以玉带、玺书赐之。从行的官吏也都获得封赏。只是把他从陕西调到河南……”

“河南,那是大臭的地盘啊,怎么把他们俩整到一起去了?”梁珫有些不解。

张仲轲说:“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一个是右丞相、右副元帅,一个是左丞相、左副元帅,两个人到一起还不得……”他做了个掐的动作,哈哈大笑起来。

梁珫的鼻子尖,他嗅出了其中的味道:“皇上这是在孤立撒离喝,变相地剥夺了他的兵权。”他觉得机会来了,大臭是皇上的老丈人,如果帮助大臭除掉撒离喝……心里一有了想法,便没有心情跟张仲轲闲扯了,他要回去好好盘算盘算这步棋。

下个月是大臭的生日,梁珫从元妃丽婵那儿讨来了送寿礼的差事。到了汴京,献上寿礼,他没有立即返回,而是去拜访了大臭元帅府的译史遥设。梁珫在大臭家当家奴时就和遥设熟识,因为梁珫当过通事,遥设常常向他请教汉学,两个人也算是朋友。遥设在家中接待了梁珫。

遥设对梁珫能随元妃进宫很是羡慕,一见面就恭贺梁珫,说他是一步登天了。

梁珫顺杆就爬,他笑着说:“那是,那是,不但元妃娘娘信任,就是在皇上面前,我也是说得上话的。”

“是吗?”遥设说,“那你可要提携提携小弟了。”

“你在元帅府也不错啊。如今我们元帅是皇亲国丈,你在这儿干错不了。”

“那是。”遥设也是有了骆驼不说牛的主儿,“元帅对我,那是没有说的。我是他的心腹。”

“那你一定知道,皇上把撒离喝调到河南来是什么目的吧?”

“不会是叫他来监督我们元帅的吧?”遥设担心地问。

“真是猪脑子!”梁珫暗暗骂道,但他不露声色,又问,“我们元帅和撒离喝相处得还好吧?”

“不好。”遥设说,“那个老家伙自以为是,常常和我们元帅争执。”

“你不知道,皇上有密旨,不叫撒离喝干预军事……”

“哦?”遥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皇上有些谕旨只给我们元帅,我们元帅也常有附奏,”梁珫神秘兮兮地说,“这些事撒离喝都不知道……”

“哦?既然是密旨,你怎么能够知道呢?”遥设有些不相信,因为皇上待撒离喝也不薄。

“我怎么能不知道?”别看梁珫说的有鼻子有眼,其实他并不知道,只是猜测,是为了哄骗遥设,他打起马虎眼,“别说这样的小事,就是迁都这样的大事,皇上都征求我的意见,你老哥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那皇上的意思是……”遥设依然疑惑。

“很明显啊,孤立撒离喝啊!”

“这么说,皇上是不信任撒离喝了?”遥设惊异地问。

“对喽!”梁珫点点头,“撒离喝在陕西势力太大,把他调到河南来,就是为了削弱他的势力。”

这回遥设相信了。

梁珫却放下这个话题,又说起萧裕和萧玉构罪宗本的事,当然他没说这是他出的主意,也没说他被萧裕耍了。

遥设听说他们俩因为这件事,一个升为右丞相,一个升为礼部尚书,惊得眼睛都直了:他们怎么就像放炮仗似的,一下子就窜上天了?自己恐怕一辈子也升不到那样的高位。

梁珫见遥设那惊奇的样子,笑了,慢悠悠地说:“其实事在人为。萧玉过去跟你一样也是个令史,却一下子成为了礼部尚书,这还不止呢,皇上对他信任着呢,以后还会高升,说不定还能当丞相,人家这才叫一步登天呢!”他见遥设不说话,知道他动心了,继续引诱道,“男人嘛,就得有远大志向,建功立业,难道你就想一辈子做这个小小的译史?”

遥设叹了一口气,不无妒忌地说:“我没有萧玉那样的好命,碰到那么好的事儿……”

“你也行呀!”梁珫见时机成熟,便直截了当地说,“你要是把撒离喝扳倒了,那你在我们元帅那儿,在皇上那儿都是大功一件啊。”

“撒离喝势力那么大,皇上都让他三分,哪能说扳倒就扳倒啊?”遥设有些迟疑。

“要是一不做二不休的话……”梁珫压低声音但却十分有力地说,“就得指控他谋反?”

“谋反?”遥设吓了一跳,接着又摇摇头,“撒离喝在河南势单力孤的,说他谋反,也没人信啊。”

“正因为他现在势单力孤,才要谋反的。过去他是个能呼风唤雨的人啊,现在却什么事也做不了主,就如同寄人篱下一般,他能甘心吗?他在河南是没什么势力,可是在陕西,在别的地方,那还是有很多拥戴他的人啊。”梁珫耐心地启发他。

“那也不行。”遥设仍然不认可,“他名不正言不顺的,宗室大臣都不能拥戴他。”

“我不是说他要当皇上。”梁珫解释道,“他是名不正言不顺,但他可以拥戴一个名正言顺的人啊。”

“那就是宗本了。”遥设说,“他是太宗之子。”

“这不是废话嘛,太宗诸子都到阴间造阎王爷的反去了。”梁珫不满他的愚钝,“你再想想,谁最有资格当皇上,而且还有实力?”

“还有就是完颜杲的儿子了,最有可能的就是宗义。”

“对喽!”梁珫点点头,“除了宗本,皇上现在最忌惮的就是宗义。”

“说撒离喝拥戴宗义?”遥设问。

“这是最有可能的。”

“那证据呢?”

“证据?那就看你的本事了。你不是最能模仿别人的笔迹吗?”

遥设心领神会了,他别的方面都不行,就是对笔迹最敏感,在这方面他是天才。

就这样,一场阴谋在他们不经意的闲谈中炮制出来了,而当事人此时还高枕无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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