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有心，又明里暗里对贾政说了许多话，主旨只有一个：家和万事兴。
至于贾政回京后朝廷有何指示，贾母反而看似不关心，或许与宝玉一样无所谓，大不了丢官儿退休回家养老嘛。
而贾政像孩子似的很听话，无论认同与否，都先点头回应。
贾母嘱咐完贾政，又嘱咐宝玉今儿无论怎么忙都要留下来休息一晚。
宝玉点头答应了，他知道贾政回来肯定要训话，一顿骂恐怕难以避免。
但贾政会愤怒到什么程度不得而知，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再看了。
贾政辞别贾母，回到自己居处。
贾母一面示意宝玉跟去，一面又派人盯着，嘱咐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向她禀明。
贾政回来，先屏退下人，只留王夫人与宝玉，而后表情严肃地关起门来。
对着门外呵斥道：“都给我走远点，谁敢偷听，我打折你们的腿。”
王夫人紧张得一颗心砰砰直跳，小心翼翼地对贾政说道：“如今被调回来，朝廷又没有追究你的责任，该高兴些才对。”
“让我怎么高兴得起来？”贾政痛心疾首地道，“我外调不过一年多时间，东西两府的爵位都已名存实亡，而他这个孽畜又做出多少被人诟病的荒唐事儿来？”
王夫人道：“老爷，这我可得为宝玉说几句，东西两府的爵位名存实亡，又不能怪宝玉，是大老爷与珍哥儿不争气。”
“你还护着他！”贾政怒指王夫人，“都是你惯出来的，大哥被人弹劾怎么回事，不是他这个孽畜背后捣鬼吗？珍哥儿被人打得凄惨，他敢说不是他暗中指使人干的？以为我不知道？欺负自家人算什么本事？”
王夫人还想替宝玉辩护两句，可摄于贾政的淫威，遛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宝玉。
对贾政的所作所为，宝玉其实一直看不习惯，因为贾政好像只会对身边亲近的人发脾气，对外人的态度可好了。
对他对王夫人，那确实够威风。
但对外人，贾政性格还是偏于软弱。
故而，宝玉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是在救他们，只是他们不自知罢了。老爷刚回来需要休息，我也不想与你争论。”
“你自己什么德性？难道心里没数？他们需要你救？”贾政怒道。
宝玉摇了摇头，付之一笑。
王夫人弱弱地道：“老爷不能再用之前的眼光看待宝玉了，人是会变的。他如今很有出息呀，不比珍哥儿、琏儿强？”
“你闭嘴！”贾政喝道。
“说我欺负自家人，你还不是一样只会欺负我与太太？”宝玉冷笑一声。
“宝玉！”吓得王夫人浑身一激灵，大声呵斥道，“你说什么呢？”
贾政气得脸色铁青，戟指怒目道：“你这个孽畜，给我跪下——”
宝玉站着纹丝不动，说道：“老爷让我跪下，本来理应是要跪的，跪天跪地跪父母嘛，但我还是要问一句，为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贾政怒问。
“我说老爷只会对我与太太发脾气，对外人老爷可曾有这般威风？”
“你，你，你——”贾政气得说不出话。
“宝玉，我叮嘱你的话忘了吗？你少说两句。”王夫人心急如焚地道。
“我当然没忘，只是看不过去而已。”
“你还说！”王夫人急得要吐血了。
“让他说。”贾政跟着喝道，“看这个孽畜能说什么，我闲来一个月慢慢听。”
“我若不出来拯救大老爷与珍大哥，他们就会被朝廷定罪流放，而我们贾府就要面临被抄家的命运，我只是在自救而已。”
“你哪来的自信？啊？”
“老爷从不理家务，也不知道大老爷与珍大哥、琏二哥都做了哪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如果老爷真想质问我惩罚我，请先查清楚情况再说，否则我不接受老爷对我的责难与惩罚。”宝玉音韵铿锵地说道。
“好，这两件事我先不与你追究，你为什么要把你珍大嫂与琏二嫂带走？”
“老爷这话说错了，不是我带走珍大嫂与琏二嫂，是因为她们不想与珍大哥、琏二哥过了，她们的心被珍大哥、琏二哥早已伤透，女人一生本来就苦，为什么非得跟着不爱她们的男人受罪而不能反抗呢？”
“看，还是你鼓励、怂恿她们走的吧？”
“好，老爷要这样说，那我认了，不过这事儿我可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你竟还不知错？”贾政咬牙切齿。
“我错在哪儿？”宝玉道，“我只知道珍大哥、琏二哥对不起珍大嫂、琏二嫂，而且珍大哥、琏二哥死性不改，根本不想将珍大嫂、琏二嫂留在身边，我鼓励珍大嫂、琏二嫂起来反抗，同样是在救她们于水火。”
“你知道这样做，让你与两位嫂子，背负多少指责与谩骂吗？”
“我们愿意。”宝玉脱口而出。
“那令我们家族蒙羞呢？”
“好像除了老爷，其他绝大多数人并不这样认为。”宝玉如是般回道。
“我看你错而不自知。”贾政戟指怒道。
“老爷非得这样认为，那就是了。不自知的人也好，至少没有那么多的烦恼。”
宝玉确实没想争个赢，毕竟观念不同。
若仅仅通过一次争论，就能让贾政思维转变过来，那他倒是愿意去争。
既然无法改变，那贾政所说的，认了就是嘛，只是你说你的，我做我的。
我也不会因为你说什么就去改变。
正如你也不会因为我做什么而去改变。
贾政很无语，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再跳到另一个话题。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为什么要在我外调期间成亲？而且还打破规矩同时娶两位妻子？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我要知道老爷那么快回来，肯定等你回来再与宝姐姐、林妹妹成亲。我以为老爷在外最少要三年时间，三年以后宝姐姐年纪大了，等不得的。早娶了她们，让她们两个心里都心安，岂不更好？”
顿了顿，宝玉接着说道：“至于老爷说的同时娶两位妻子，只要她们愿意，我也愿意，试问有何不可？何必拘泥于那些世俗成见，让自己让她人不开心？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老爷若十年不归，难道我也要等十年，才与自己心爱的人成亲吗？”
王夫人又忍不住插道：“老爷，这事儿我与老太太都点头同意了的。”
“还不都是你们两个纵容的？”贾政眼若喷火地对着王夫人吼道。
王夫人吓得低下头不敢吭声。
宝玉道：“老爷为什么不反思，为什么她们都同意，而只有你反对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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