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难念的经
“晚生宝玉拜见夏老爷！”宝玉见了夏太监，躬身行礼。
夏太监眯着眼睛，打量着他说道：“闻名不如见面，早想一见你这位衔玉而生的贤侄，今日终于得尝所愿了，果然是一表人才气度不凡，失敬失敬！”
“过奖了！”宝玉又作揖行礼，“不知夏老爷驾临敝府有何贵干？”
“坐下慢慢说如何？”夏太监一拱手，笑眯眯地道。
“好，承蒙夏老爷错爱，晚生刚好借此机会请教一二。”
“不敢当，不敢当。”
宝玉吩咐下人奉茶，然后才礼貌地在夏太监下首的位置坐下。
“不知夏老爷为公还是为私而来？”宝玉坐定，待夏太监喝过茶后又问道。
“不为公事，今日来只想与贤侄私聊。”
“哦，欢迎，欢迎，荣幸之至，不知夏老爷想与晚生聊什么？”
“贤侄近来的名声可谓响彻云霄哈！”
“瞎折腾而已，也不怕夏老爷笑话，如今府里外强中干，一日难似一日，再不折腾折腾，如何维持这偌大的家？”
夏太监不由得微微一滞，都还没开始就先说家道艰难日子不好过……
难道今天找错对象了？
夏太监心下不禁嘀咕，还以为年轻人更加爱慕虚荣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贵府正如日中天，又有贵妃罩着，贤侄为何说外强中干一日难似一日？”
“敝府虽有贵妃罩着，可夏老爷可否保证贵妃得宠一世？”宝玉笑道。
“这……”把夏太监问得一愣，随即点头而笑，“这个确实谁也不敢保证。”
“至于说敝府外强中干，夏老爷也该心知肚明，除了贵妃支撑，如今在朝中我们还有谁可以倚靠？东西两府没有一个可以说上话的呀。夏老爷想想，是不是？”
夏太监脑海里顿时飘荡贾府诸多子弟当前的处境：西府贾赦被革职，贾政区区五品还被调离京师，贾琏离家出走；东府贾敬痴迷于修道炼丹不理事，贾珍犹如活死人卧床不起，贾蓉整日醉生梦死……
这样一想，确实外强中干了。
宝玉接着说道：“在外人眼里，以为敝府出了一位贵妃，就能得到多少好处，因为贵妃，我们得到朝廷多少赏赐，没有人比夏老爷更清楚，反而因为省亲，建造大观园耗费无数，连续几年府里都是入不敷出，只是要体面要虚荣不对外说罢了。与夏老爷算是自己人，讲出实情也无妨。”
夏太监点了点头。
“敝府花钱的地方添了不少，可挣钱的地方却不增反减，日子岂不艰难？不知夏老爷听说大观园整改没有？已经开恩放出去了部分人，这只是一个试点，待来年东西两府都得整改开恩放人，倘若我们日子好过，谁愿意做这等没体面的事儿？”
“所以贤侄才想方设法挣钱？”夏太监轻轻地问了一句。
“对，不挣钱怎么办？仅靠朝廷的俸禄与奖赏如何维持这个大家庭？府里成百上千的人得要养活吧？”
“……”夏太爷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只能点头微笑，感觉今儿一趟算是白跑了。
这小子可不简单啊！
不过也算见识到了，这样看也没白跑。
“如今两府的重担可谓都落在我一个人肩上，夏老爷说我有什么办法？”
“哎！”夏太监不禁深深叹了口气，因为他脑海里又飘荡起贾府各子弟的形象，确实没有一个成才的。
当然，他这一声“哎”也包含了为自己或许白跑一趟而叹息。
“夏老爷，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有本难念的经啊！”
“可不是？”夏太监叹道，“得知贤侄找到一个好的挣钱门路，听说一日销量让人惊掉下巴，该挣了不少钱。年关将近，我正手头紧巴巴的周转不开，还说从贤侄这里腾挪腾挪呢，看来是没希望了。”
得，果然是来借钱的。
宝玉不疾不徐地道：“夏老爷是指香皂肥皂吧？销量是不小，但利润微乎其微，毕竟一块儿就卖几文钱嘛。夏老爷可以算一笔账，且不说前期投入大量的研究资金，研究成功后生产制作成本、人力、运输、储藏耗损，最后落入我手还有多少？”
“这样一算，确实挣不了太多。可明明你一家独有，为何定价如此低廉？”
“大家都这样说，本来一块儿香皂肥皂就不及巴掌大，定价高了买的人自然少，最后利润所得其实一样的，本来香皂肥皂这种东西就不是什么挣大钱的玩意儿。”
“听说你还要开报社、杂志社，那些能挣大钱否？”夏太监又问道。
他感觉那也不是什么挣大钱的门路。
毕竟一份儿报纸、一份儿杂志能卖几个钱？定价高了谁买？
宝玉回道：“不知道能不能挣钱，原本只是因为府里姑娘多，每天闲着无聊，把大好的才华都浪费掉了，所以才想到给她们找些事儿做，这是报社杂志社创办的初心，能挣钱固然很好，不挣钱就当给姑娘们找一个打发时间的有效方式。”
在夏太监面前，宝玉的回答当然保守。
这时候可不能说能挣钱的事儿。
在没有绝对实力与一定身份地位做保障时，还是越低调越好。
当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时，最好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不然很有可能就成为死要面子活受罪了。
尤其像夏太监这种老油条，在这种人面前最好是“扮猪”，等哪一天能一口吃下他的时候再往脸上贴金也不迟。
夏太监听了，确实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再跳转：“如今荣国府、宁国府，大事算都由你做主了对吗？”
“承蒙府里人错爱，暂时是这样。”宝玉点头回道，这个实在瞒不住。
不说人尽皆知，只要多少打听了一些贾府的情况，应该都清楚这个。
“那以后有事儿直接找贤侄呗？”
“可以，只要能帮得上夏老爷，我一定义不容辞。”宝玉信誓旦旦地道。
“好，有贤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今儿这一趟也算没有白跑。”夏太监道。
“怎么能让夏老爷白跑一趟呢？待会儿回去时送香皂肥皂各一箱，聊表心意。”
“多谢贤侄！”夏太监喜上眉梢。
“不知夏老爷能否安排我进宫与我大姐见一面呢？”宝玉笑问。
夏太监又是微微一滞，意思是借钱没借成，还得帮人家一个忙呗？
好歹人家也答应送他两箱子礼物。
只好回答说：“这个不难，贤侄什么时候有时间入宫？”
“当然看夏老爷安排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宝玉回答说。
“好，那我回去安排好了给你话。”
“多谢夏老爷！”
“举手之劳。”夏太监笑道，“虽然钱没借成，但你我还算相得甚欢，我喜欢你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后生。”
“我这人听不得反话，只当夏老爷真的在夸我。”宝玉笑道。
“我可不是说反话，是真心话。”
“多谢夏老爷看得起我！如若不弃，你我其实可以成为朋友的。”
“你真的不嫌弃我这样的人？”夏太监疑虑地望着宝玉问道。
“夏老爷德高望重，我都高攀不起，为什么要嫌弃呢？”
“贤侄太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一个净了身的人。”夏太监叹息道。
“这与你我成为好朋友有何关系？”
“贤侄有所不知，朝野上下不知有多少读书人看不起我们呢。”
“每个人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只要不违背良心与道德，都应得到尊重，为什么瞧不起？”
夏太监听了，激动地道：“好，贤侄说得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临走时，宝玉不仅送了两箱子香皂肥皂给夏太监，还包了一百两银子。
算是见面礼。
至于借钱，宝玉的原则是：免谈。
一来确实借不出来，来年不知有多少事要干；二来也没想借，老是勒索贾府这样的事儿，以后杜绝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