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闹一闹 颠覆认知
每次与宝玉只要稍有亲密的接触，凤姐都会产生一种怪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是贾琏所不能给予的。
从未给予过。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差别原来这么大。
这也是凤姐最近才悟出来的，毕竟这个世界里大部分女人一生只接触一个男人。
根本就没有机会让她比较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差别，又怎会意识到、有所悟呢？
出来后凤姐语笑嫣然地说道：“我们这样拉拉扯扯，被你的什么林妹妹啊宝姐姐啊看见了，又得拈酸吃醋地笑一阵呢。”
宝玉笑了笑说：“二嫂子倒是说得够坦白的哈，心里不会在意吧？”
“那你呢？”凤姐反问道。
“我？我哪有时间在意这些？”
“你都不在意，我一个过来人还会在意吗？别以为我是女子就该在意。”
“那就去我书房里，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得与二嫂子商量。”宝玉邀请道。
“走。”凤姐毫不犹豫答应了。
到怡红院，进宝玉书房。宝玉命小红倒茶奉与凤姐，而后关了房门。
凤姐吃过茶，笑问道：“瞧你这般认真的模样儿，搞得我还有点紧张呢，就因为大老爷看上鸳鸯那事儿吗？”
“也不怕与二嫂子坦白说，我的确是想在这件事上做一些文章。”
“想做什么文章？”
“二嫂子刚才在老太太那边想说什么？”宝玉这会子也不着急。
“听你的意思，不是说大老爷想纳鸳鸯为姨娘吗？”凤姐准确地判断道。
“没错。”
凤姐摇了摇头，说道：“我看这事儿绝对不容易，且不说鸳鸯素昔是个极有心胸见识的丫头，人家愿不愿意还不好说，只单凭老太太那一关怎么过？”
看了宝玉一眼，又接着说道：“老太太如今离了鸳鸯，可是饭也吃不下去的，哪里会舍得？平日里说起闲话来，老太太就常说大老爷，如今上了年纪还不知收敛，今日那个小老婆，明日那个小老婆，既耽误了姑娘家，又糟蹋了自己的身子。”
说心里话，宝玉还蛮喜欢听凤姐说话。
凤姐说话不仅不啰嗦，速度快，而且总能做到一针见血直指要害。
“你听听这话儿，老太太很喜欢大老爷吗？谁不知道老太太偏爱你老子？只恨大老爷是老太太亲儿子，没办法，老太太也上了年纪，不想管那些事儿罢了。”
“大老爷自己也不争气，都这个年纪的人了，兄弟、侄儿、儿子、孙子一大群，也不好生做官儿，整日与小老婆喝酒，要不聚人开赌，说出去怎好意思见人？”
在宝玉面前，凤姐确实也没保留。
她还没有往重了说，觉得只是尊重事实而已，其实以大老爷平常的为人处事，不好意思见人的事儿又岂止这些？
故而议论一番后问道：“你怎么看？”
宝玉笑道：“二嫂子说得太轻了，大老爷身上的事不止喝酒赌博那么简单。”
“我知道。”凤姐心领神会，“所以呢？”
“所以我想利用这次机会，好好挫一挫大老爷的锐气，以后必须收敛一些，不然以大老爷的行事风格，终究有一天为我们家惹来大麻烦，届时悔之晚矣。”
凤姐点了点头，问道：“这便是你说的很重要的事儿？”
“这事儿还不重要？”宝玉反问。
继而感叹地道：“如果大老爷只像如今的蓉哥儿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喜醇酒与妇人，那索性就让他逍遥快活去，至少不会连累别人。”
“那你想怎样挫一挫大老爷的锐气？”凤姐问道，“难不成也像对待珍大哥那样，断绝他那些本不该有的念头？”
宝玉说道：“将大老爷的一些糗事闹大些，最好闹到朝廷里去。”
“闹朝廷里去？”凤姐不由得一紧，“开玩笑，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没有与凤姐开玩笑，万事须得防微杜渐未雨绸缪，再不制止大老爷一些荒诞的行径，迟早我们都会受到牵连。咱府里的情况，二嫂子还不清楚？”
“是啊！”凤姐感慨地道，“与你也不怕说心里话，如今我们一年不如一年，府里又没有一个能说上话的子孙，我看也是你大姐还撑着，不然真不知朝廷怎么看我们？或者说我们对朝廷到底有何作用？”
“二嫂子真不愧为女中翘楚！”宝玉不由得冲凤姐竖起大拇指，“倘若二嫂子也读过很多书，指定将我们这些男人一个个全比下去，二嫂子刚才说到点儿上了。”
“我虽是女子，又没读多少书，可有些道理还是懂得，一个家族对于国家与一个人对于组织群体的道理一样，当只会索取而没有任何作用时，只会被抛弃。”
宝玉由衷地佩服道：“我与二嫂子想说的正是这个道理。我们家对朝廷已经越来越没有建树了，倘若我们不洁身自好，反而像大老爷那样给朝廷添堵，那我们将来的命运指定如二嫂子所说，被朝廷抛弃。”
“这个我已经感觉到了！”凤姐此时不禁想到贾蓉媳妇儿秦可卿临走前夕托梦给她的那一番话，不也是一种警醒吗？
宝玉所想所说其实一样，都是为了家族的将来，而不能只贪图眼前的享乐。
凤姐掌管荣国府耳目众多，府里的大小事儿，她岂能不知？大老爷又何止好酒好赌好色这么简单，有些事大着呢。
正如宝玉所言，如果只单纯地享乐，像贾蓉那样，至少不会连累别人。
宝玉又说：“既然二嫂子已有感觉，那就求二嫂子与我一道，闹一闹，实在对大老爷不起作用，到时候再想他法。”
“可真的要闹到朝廷里去吗？”凤姐担忧地道，“倘若有人从中作梗，或成心与我们做对，甚至借此踩我们几脚，那大老爷恐怕要被朝廷革职剥夺爵位了。”
宝玉却来一句：“那最省事了。”
凤姐又是一愣：“若果真如此，肯定可以让大老爷收敛。可问题是，这样的话，我们家岂不更会被朝廷轻视？”
宝玉不以为然道：“我们家借着祖宗的光，已经世袭了几代，说一代不如一代一点不为过，二嫂子难道还认为朝廷会因为一个强弩之末的爵位而重视我们不成？”
“可有爵位与没爵位还是不一样的。”
“我也没说不要爵位，只是想拿掉大老爷头上的爵位，我们依然还是世袭之家。”
“那让谁来承袭大老爷的爵位呢？”凤姐忙问。
“原先我想着让琏二哥，只要与大姐知会一声，这事儿应该不难安排，可三番两次与琏二哥谈话，一试再试都令我失望，他压根没有振兴家族之心，若让琏二哥承袭，恐怕依然还是一个大老爷式的人，我这样说琏二哥，二嫂子不要介意。”
“我介意什么？他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凤姐嫌弃地说道，“他与他老子一个德性，若让他承袭，那他一颗心更野，说不定还不如他老子呢。看看那鲍二媳妇，什么货色？给我提鞋我还嫌腌臜，居然就这样领进自己房里，可不能让他承袭。”
“我也想过这个，所以世袭之位可以暂时搁置，不一定非得立马儿承袭，暂时保留即可，待将来有合适的人再说，这个也有成例在先的，不过这个世袭之位怕也没有二嫂子想象中的那么重要。”宝玉说道。
“这个还是很重要。”凤姐喃喃地道。这是她第一次不同意宝玉的见解。
宝玉又道：“反正降级承袭，四代而止嘛，像珍大哥那边，本想恳请皇帝开恩，既然珍大哥无心理事，有没有可能让蓉哥儿承袭，结果被驳，毕竟对朝廷没有功劳。”
稍作停顿。
接着说道：“而我们这边，虽然目前还可以继续承袭一代，大老爷是一等将军职位即一品，但也要四代而止，‘公’袭四代‘侯’袭三代，这是皇室的规定，除非有特殊的功劳才能得皇室恩赐再袭。”
“如果二嫂子这样看，其实我们家这个爵位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反正无论东府还是西府，都是这一代而止，往后就得靠我们自己了。若自己不争气，承袭了爵位又能如何？只会加剧家族的腐朽与沉沦。”
凤姐眉头紧蹙，当初嫁给贾琏不是最看重贾琏将来能袭爵吗？
眼下大老爷贾赦是一等将军，那将来贾琏袭爵就是二等将军了。
那她自然可以做诰命夫人。
如今虽然她对贾琏很有成见，可对爵位还是一点抵抗力没有呀。
宝玉却告诉她没那么重要，甚至听宝玉这口气，好像不要都行。
这当然颠覆了她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