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一场终究要来的对话
问完宝玉为何拜访忠顺王的事，其实贾母心里已经踏实了一大半。
而且她也早看出来了，王夫人虽然坐在那里，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加上王夫人坐定后确实一句话都没说。
贾母于是对宝玉明白地说道：“你送你娘回去吧，我这两天没休息好，也累了，想睡个回笼觉，晚上你忙完了再来。”
“好，老祖宗好好休息。”宝玉答应，起身与王夫人一道离去。
凤姐心里也清楚，王夫人肯定有许多话想对宝玉说，所以借故说忙去了。
并不跟随宝玉一道去王夫人那里，她感觉是一个比较稳妥的选择。
万一王夫人发火，恐怕会连累自己。
当然怕连累自己还是其次，毕竟是为了宝玉，被连累她也愿意。
她更怕王夫人一旦发起火来，由于她在反而会火上添油。
她不在，只有宝玉，要好应付一些。亲娘对亲儿子再怎么发火肯定也有限度。
况且，她相信以宝玉的处事能力，一定能够轻松化解，确实也用不上她。
去了不仅成了多余，帮不上忙不说，还很有可能成为宝玉的累赘。
对此，宝玉倒无所谓，凤姐跟去也好不跟去也罢，他都觉得可以。
既然王夫人在他出门时去怡红院发火要撵人，那母子之间终究会有一场对话。
想想也是时候了，不算来得早。
反正他早有心理准备。
到王夫人屋里，宝玉扶王夫人坐下，直截了当地问道：“刚才在老太太那边，太太一句话都没说，是有心事儿吗？”
王夫人摆手让丫头们退下，才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是有一些心事儿啊！”
“不知太太有何心事儿？”
“既然你问及，那你实话告诉我，一直以来，是否觉得我们母子之间有隔阂、有代沟？”王夫人目不转睛地望着宝玉。
“太太为何这样说？”宝玉不慌不忙。
“要不然怎么说？如今你做任何事，都只与老太太和你凤嫂子商量，把我这个娘放在哪里？”王夫人终究还是挑明了问道。
“原来太太是责我这个。”宝玉突然间好像也明白了王夫人为何要去怡红院发火。
“我责错了吗？”王夫人冷冷地。
“没有。”宝玉快速回道，“有些事儿没与太太商量，的确是我做得不够好，但我心里并非没有太太。坦白地说，只是怕太太不同意，与我起冲突争执，所以才会‘先斩后奏’的，还望太太不要放在心上。”
“你说得倒是够坦诚，可考虑过为娘的感受吗？”王夫人质问道，“而且你事先都没与我说，怎么就觉得我不同意，我会与你起冲突争执呢？难道我们母子之间竟然连那么一点默契都没有吗？”
这好像不是只需要一点默契就行吧？
宝玉心想，但这个时候显然不与王夫人辩白为好，还是道歉不容易起争执。
故而诚挚地说道：“我的行为令太太心里不舒服，甚至对我感到失望，的确是我做得不好，在这里给太太赔礼认错。”
说着，宝玉冲王夫人跪下。
“今天你这一跪，我这个做娘的，自认为还承受得起。”王夫人不冷不热地道。
“这是儿子应该的。”
“你为何私自进宫见你大姐？”
“这，三言两语与太太说不清楚，只能说想见大姐一是因为思念，二是因为心中有许多疑团。”宝玉如是般回道。
“你心中有何疑团？”
宝玉感觉到了，今儿倘若不说出一些实质性的东西，王夫人不会罢休。
故想了想问道：“太太可知姐姐尚能得宠几时？此时我们家族该如何站队又或如何明哲保身，才能保证将来不会大难临头？”
“……”王夫人惊疑不定，准确地说是惊慌失措，“你小小年纪，莫非知道这些？”
“多少看出一些门道。”宝玉回道，“这关系到我们家族的未来与我们每个人的命运走向，所以我很想与姐姐见面商量商量。”
“你宝姐姐与你姨妈经常说你有神预测的本领，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信。”
“不过是有些事儿略知一二罢了，太太不必当真。”宝玉如是般说道。
“这么说你又是在挽救我们家族？”
“可以说是吧。”宝玉点了点头，敏锐地问道，“只是太太为何要用一个‘又’字？”
“你最近的所作所为，包括整顿贾家不成器的嫡系子弟，不都是用这个理由吗？”
王夫人觉得在自己儿子面前也没必要藏着掖着，还是有话直问好了。
这倒正合宝玉的心意，明明白白地说当然比不痛不痒地说要强。
有些话他没法儿直说，只是因为说不明白，并非有心藏着掖着。
宝玉说道：“太太若真能理解孩儿的一片苦心，那孩儿唯有感激；若还能得到太太的支持，孩儿更是如释重负倍感轻松。”
“可你扪心自问，从前何曾想过得到我的理解与支持？”王夫人心酸地道。
“想是想过，只是不敢奢望而已。太太明知我离不开林妹妹，却让大姐暗定我与宝姐姐的金玉姻缘，让孩儿如何相信太太始终与我一条心？”宝玉摸着自己心口。
“……”王夫人微微一滞，脸色一红，稍作平复后，直白地问道，“哦，原来你这次进宫，还问过你大姐关于你的姻缘？”
“对孩儿来说，姻缘是一件大事儿。”宝玉道，“只有将伴侣定好了，得以安定，孩儿才能专心致志地为家族谋发展。”
“看来你是在怪我，一早就怀疑是我破坏了你与林妹妹之间的好事。”
“太太言重了！”宝玉道，“这本是一件难以抉择的事，我并没有埋怨太太。”
“最终你两个都要娶，而其实你心里最爱的只有一个，看来也只是顾及我，还有你姨妈、宝姐姐的感受？”王夫人又问。
“也不全然，我也是爱宝姐姐的，这话我明白说与宝姐姐听了，她能理解。况且以宝姐姐的聪明睿智，肯定早看出来了。”
王夫人想了想，又问道：“你的姻缘难道也与我们家族的命运有关？”
“太太问得好！”宝玉认真地道，“我的姻缘与我们整个家族的命运还真有关系，只有选择林妹妹才能保证不会败亡。”
“那是因为你的眼里只有你的林妹妹才会这样说吧？”王夫人轻哼一声。
“也不怕实话告诉太太，倘若我不能娶林妹妹，我宁可离开这个家。”宝玉掷地有声地道。
“……”王夫人浑身一紧，倘若之前宝玉说这话，她一定觉得奇怪。
可如今宝玉不仅有主见，且强势，还真说得出做得到。
她也暗自庆幸，当日得知宝玉要同时娶两个时，幸好听了薛姨妈的劝，没有找宝玉理论，否则免不了一场大闹，比她去怡红院发火要撵人只会打脸更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