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各为其主
紫鹃极力保持镇定,对雪雁说道:“你看着姑娘,我出去。”
“袭人姐姐说什么,你不要辩哈,先受着。”雪雁不忘提醒一句。
“知道,宝二爷还在呢,难不成还为难我们?”紫鹃扭头去了。
出来见袭人握着宝玉的手,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舒了口气走过去。
笑道:“袭人姐姐来了。”
袭人本是一个安静稳重的人,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直对紫鹃质问道:“为什么让二爷一个人坐在这里兜风?”
“二爷自己要坐在这里,我们怎么劝也劝不动。”紫鹃回道。
“你自己过来摸摸。”袭人怒道。
紫鹃弯腰伸手一摸宝玉的手,当即也吓得花容失色:“哎呀,怎么回事儿,我只知宝二爷坐在这里,却没有摸他的手,宝二爷自己说不碍事儿的。”
“他说没事儿就没事儿吗?这么冷的天儿,你再摸摸他的额头。”
紫鹃又一抬手,烫的她忙一缩手:“手冰凉额头却发烫,这是怎么了?”
“人在你院子里,你问我,我问谁?”袭人心里乱作一团。
宝玉说道:“袭人姐姐,紫鹃姐姐,我真的没事儿,你们不用为你担心。”
又问紫鹃:“妹妹好些了没?”
紫鹃本想摇头,可见袭人如此焦急,宝玉又是这个样子,只好违心地说道:“宝二爷放心,已经好多了,你还是快随袭人姐姐回去休息吧,免得大家都担心。”
“我进去看看林妹妹。”宝玉说道。
“宝二爷这时候还是别去为好。”紫鹃说道,她担心宝玉、黛玉再起冲突。
“可姐姐不是说妹妹好多了吗?”
“好多是好多了,但姑娘刚才哭过,她身子本就虚弱,这会子想休息。”紫鹃只好再找理由去圆刚才的谎言了。
“那我等她休息好了。”宝玉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好歹也得找个暖和地方等吧?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叫什么话呢?”袭人焦虑地道。
“我身子比妹妹强些,不碍事儿的。”
“还说不碍事儿?”袭人道,“你自己用你的手摸摸你的额头。”
宝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呀?有问题吗?”
“你手冰凉,额头却发烫呢。”
“不会吧?袭人姐姐再摸摸看。”
袭人又摸宝玉的手,一惊非小:“咦?怎么突然间又暖和起来了?”
再一摸额头,也正常。
袭人还以为自己感官出了问题,忙对紫鹃说道:“你摸摸看。”
紫鹃先摸宝玉手,再摸额头,也是大为诧异:“怎么突然间又正常了呢?”
“我本来就正常啊,难道我在你们眼里不正常?”宝玉笑了笑说。
袭人与紫鹃面面相觑,可刚才分明……
“所以还请袭人姐姐回去,我再坐会儿等妹妹休息好,紫鹃姐姐也进去陪妹妹,我一个人不碍事儿的。”
“不觉得冷吗?”紫鹃问。
“还好!”宝玉回道。
“有什么话等明儿说不行吗?为什么非得今儿说?”袭人道。
“袭人姐姐有所不知,刚才宝二爷与我们姑娘闹别扭了,姑娘哭得厉害呢。”
“又是为什么?”袭人忙问。
“姐姐自己问宝二爷。”
“你与林姑娘又怎么了?”袭人只好问宝玉,“好不容易这阵子没闹,大家都觉得消停会儿,是又要开始了吗?”
“我告诉她,想两个都娶。”
“哦,原来因为这个。”袭人道,“可哭有什么用呢?喜欢就同意、接受,不喜欢就拒绝、抗议,何苦要闹呢?”
“袭人姐姐,你说得也太容易了。”紫鹃笑道,“感情的事哪有这么简单?姑娘哭其实不也代表着一种态度吗?”
“那她想怎样呢?”袭人问,原本她也是更倾向于宝钗的人。
毫无疑问,无论是从她与宝钗性格的更接近性上看,还是从她与王夫人的密切关系上看,袭人都更中意宝钗。
这话问得紫鹃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知道,袭人肯定维护宝玉,那她自然要维护黛玉,尽管刚才劝黛玉一番。
可这会儿面对袭人的问题,她不卑不亢地说道:“姑娘也不知道怎样才会哭,这时内心应该极其无助,的确需要安慰。”
“她有什么好哭呢?”
“袭人姐姐,姑娘心里只有宝二爷一个人,可是宝二爷心里有两个人,乃至更多的人,或许姑娘觉得心里委屈,这完全可以理解。难道让姑娘高高兴兴接受不成?”
“倘若她心里真有我们二爷,就该高高兴兴地接受,不要为难大家。”袭人的气儿本就没消,一时忘情口不择言地说道,“宝二爷的决定先告诉宝姑娘,可宝姑娘为什么没有哭?还安慰二爷不要为她担心。难道是因为宝姑娘心里不够爱我们二爷吗?”
紫鹃说道:“袭人姐姐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处理问题的方式自然也不一样。我承认宝姑娘心里也有二爷,可袭人姐姐能分辨到底谁爱宝二爷更深吗?以宝姑娘的性格,没有宝二爷,还能好好地活在人世,可我们姑娘没有宝二爷,只会死去,袭人姐姐说这能一样吗?”
“……”袭人哑口无言,她本不善言辞,只是因为气愤才多说了两句,此刻与紫鹃理论,完全不是人家对手。
当然,紫鹃言之有理,她不得不承认。
人与人之间的性格的确不一样,便如她与晴雯,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处理问题的方式自然也不同。
爱一个人的程度的确也有差别,有人爱得死去活来,有人爱得风轻云淡,更准确地说也不是程度,是爱人的方式不同。
袭人越想越觉得紫鹃言之有理。
自然找不到语言了。
听紫鹃这么说,宝玉也颇多感慨,更多的是愧疚。紫鹃虽然只是与袭人理论,但字里行间对他何尝没有几分抱怨?
黛玉对他一心一意,而他却不能一心一意地待人家,还想同时娶两个。
让黛玉高高兴兴接受?
这也是他为什么坐着久久不愿离去的原因之一:爱是一方面,愧疚亦是一方面。
紫鹃可谓说到他心坎儿里去了。
一念及此,宝玉起身,对着黛玉的房间单膝跪了下来。
吓得紫鹃手足无措地道:“宝二爷这是要作甚?跪天跪地跪父母,你对着姑娘跪下如何是好?”
“是我对不起妹妹!”宝玉由衷地道。
“有什么话你先起来再说,这样若被人瞧见了,不得说我们姑娘不识抬举?袭人姐姐快将宝二爷拉起来。”
袭人也不知如何是好,正想着要不要去拉,见黛玉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