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广义感叹道:好精妙的机簧。
紧接着,他扭过头,跟我们讲了起来,说咱们古代老年间,尤其是久远的那几个朝
代,工业水平和艺术水平都被现代人低估了。
“老年间的很多器件,内部构造十分精妙,什么木流牛马、木鸢等等,都有很高的
工业水平。”段广义接着又叹气,说:西方最近这几百年确实厉害,但以前和咱们
老祖宗没办法比!
“西方文艺复兴厉害吧?可文艺复兴时期,咱国家的绘画、文学造诣,比他们深厚
多了,再往前面推一些年,到大唐盛世的时候,西方人可别提什么工业、艺术了,
他们都算蛮夷。”
段广义忽然话就多了起来,我跟他接触的这几天,对他有了个大概了解。
他属于平常话不多的,只有到心里的感情到了,才会把话语像江流似的,喷薄出来。
显然,面前这台即像机器,又像法器的大家伙,触碰到了段叔心里温柔的点。
他抬头望着,争取把整台大法器全部尽收眼底,期间还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说
道:只可惜啊……老年间那些手艺人,手艺上没问题,偏偏就是重规矩,什么手艺传
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多少好东西、好文化,都失传了……哎!
一声叹气,诉说了赤子情怀。
段广义抚摸着法器的杆,说:要那些宝贝物件都传下来了,显我巍峨中华气象!可
惜了……也就这洞天与世隔绝,才保存下来了这么精妙的物件。
“这法器有些什么说道吗?”我问。
“大有说道!”
段广义指着法器类似纺布的部分,说:西方工业以蒸汽机开始,轰隆轰隆的气缸,
启动了一个大时代,但咱们国家呢,在蒸气时代之前,会利用水力,水力磅礴延
绵,能提供持续长久的力量。
“但水力比起蒸气的力量呢,不方便,而且赶上旱灾,大机器就彻底没办法运作
了,所以当时的工匠在水力上花的心思没那么巧,没那么多,配套的精密性机器没
得到发明的土壤。”
“所以古人借用水力,做的都是粗活,但咱们面前这台机器,很精妙,纺织在源源
不断的进行,利用了这个洞天里的地势――洞天接住了外头的一条地下河流!
地下河的水,张汛期不明显,很稳定。
等于是地下河流动的时候,带动了机簧,让整条纺织生产线在源源不断的运作。
“这就是为什么神庙里面有一个人工湖,这人工湖不是死湖,接着地下河呢,水有
进有出,这里头,还涉及到了不少水利的技术,圣父是真有才华。”
到底是文状元。
他没来,我对这些现象、什么人工湖啊,什么神庙暗门啊,都没个概念,人家一
来,说得有鼻子有眼。
要不然得多读书呢。
段广义说这硕大的纺织线算是生产力,但不能算真正的核心。
“真正的核心啊,在那儿呢。”段广义一抬手,指着机器的最高处,离地十五米的样
子,悬挂了两条幡子。
一条幡子上,做了怀思勒的画像刺青。
另外一条幡子上,做了刺青师前辈的自画像。
两枚刺青上,血迹斑斑,但又隐隐发着荧光。
“那两道,是固魂幡,圣父和刺青师的意识在生前,灌输到了里头,于是那两幡子
有了灵。”段广义说:支持幡子里灵能够持续存在的能源,就是这洞天里的巨大阴气。
“于是,这俩幡子,数百年来,一直都在推演万事万物的变化!当然……意识是有限
的,发挥出来的能力比较单一,所以这幡子虽然能推演万事万物,但人力有穷时,
于是只能单独推演外头哪儿有大妖、阴祟兴风作浪,然后指示景族人把他们干掉。”
段广义说:一旦推演出来,有指示的时候,固魂幡上,会把长期凝结住的阴气,一
点点的滴落到纺布上,因为幡子会飘动,滴的位置会有一些不一样,于是阴气染了
纺布,绘制出来的图案,也不一样。
“懂我意思了没?意识推演、阴气纺织,水力推动工程运作,这就是阴术和鲁班术
的一次完美结合,除去机簧、纺头、水利以及阴术之高明外,还得说当时的怀思勒
和刺青师前辈,真的是魄力极佳,惊才绝艳。”
段广义一番话,把我们都彻底说愣住了,阿宝的嘴巴长成o字形,说他以前也不知
道自己爹这么牛逼啊。
“见识了前辈的高明了。”
我单膝跪地,对着两枚固魂幡抱了三次拳,表达了对圣父和刺青师前辈的敬意。
仪式做完,接着就是另外一个仪式了。
只见迷九给段广义抱拳,说:段先生大才,也只有您这样的文化人,才能跟圣父生
前的创作有共鸣,刚才您那一番话,几乎都说到点上了,唯独一点,您说错了!
“哦?哪一点?”段广义问。
“您说纺布的图案,是固魂幡上的阴气凝结染色,其实不是……这里大量的阴气,只
供圣父和刺青师前辈的意识去推演,纺布上的图案材料,在这儿呢。”迷九拍了拍
自己的胸口!
嘶!
我们众人登时明白了迷九的暗示,全都倒吸凉气――怪不得……怪不要启动这台机器之
前,需要做活人血迹,原来迷九的身体,就是染布图案的材料。
只见迷九像猿猴一样,在硕大的纺布机器里,不停的攀援。
没一会儿工夫,他已经爬到了机器的最顶上,我们这才瞧见,固魂幡上头,还有一
个超大号的石磨盘,盘口有四五米长,被九根钉在石壁上的铁锁固定住。
磨盘下方,有很长很粗的连杆,最下端淹没在机器下方的湖里――整个雕像的内部,
其实就外围有一大圈空地,但中间都是湖水,和外头的人工湖相通所有的机器底
座,全是扎在水里的连杆。
迷九站在石墨盘上,指着我,说:李先生,为了不让我迷九白死一回,您和教皇两
人,先做问幡的仪式,问问圣父和刺青师前辈的意识,他们曾经,是否见过真正的
望月僧人。
“好!”
我让阿宝带我做仪式。
阿宝把我拉着单膝跪地后,抽出了短刀,在我的手掌上,切开了一道口子,紧接着
他也在自己手上拉开了一条口子。
两条口子,鲜血溢出后。
阿宝念着景族人那听不太懂的歌谣。
歌谣声音一出,血液没往地下流,而是凝结成了血球,缓缓的朝着固魂幡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