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心道人抹着眼泪，说还不是为了赵木雷和江映红？
虽然赵木雷死了，黄思薏也自挖双目，画心道人算是报了江映红在三年前被赵木雷
杀了的仇！
可他和江映红、赵木雷是发小，并且三人的感情极好——如今，赵木雷夫妇死了，画
心道人的心里，多半还是很难受。
画心道人跟我说：哎……我们三人小的时候，都是在阿坝的黑边寨子里长大的，从小
感情很好，不过赵木雷小的时候，身子骨特别弱，很容易生病，七岁之前，就有三
次接近夭折的时候
我问：是不是因为这个……赵木雷才和江映红结了童婚呢？
赵木雷说是的——童婚在羌人的秘术之中，算是冲喜，江映红的命格很硬，她如果和
赵木雷结了童婚，她的命格会分一部分给赵木雷。
画心道人还说，羌人童婚，算是“偷偷改命”，所以活人不能观礼，必须得死人观
礼，这叫“阴礼”。
江映红正是改了命，所以，身体有了一些隐疾，其中，不能生孩子，就是江映红最
大的隐疾！
哦！
怪不得赵木雷和江映红结婚那么多年没孩子呢！原来，江映红的“无所出”，是因为
小时候帮赵木雷改了命。
但三年前，赵木雷竟然用江映红不能生小孩这事，来作为和江映红离婚的借口——嘿
——这赵木雷真是有些狼心狗肺了。
画心道人说他其实一直都暗恋江映红，这事，没人知道，直到十七岁的那一年，他
和江映红、赵木雷喝酒的时候，喝上了头，说出了这个藏在心里很多年的秘密，一
时间，酒桌上的三人都有些尴尬了，当时赵木雷让画心道人死了这条心，他会好好
爱江映红一辈子的。
“行啊！你爱着江映红，我不会和你抢的，我把小红托付给你了。”画心道人当时说
了这句话。
其实当时的他是没资格说这句话的，说出来也尴尬，但他还是说了。
他说了那尴尬话的第二天，就离家出走了，去青城山当道士了，他觉得这个世上，
没什么东西值得他留恋了，索性出了家。
他在青城山的芝麻观里，遇到了他后来的师父，他师父传了他一副“灵画”，也就是
迷了赵木雷一年的那张《仕女梳妆图》。
他也靠着这幅“灵画”，得了一身本事。
“说来惭愧，我那时候年轻，功利之心未断。”赵木雷说：我学了灵画没几年，我师
父死了，我师父一死，我就关了芝麻观，去了川西，成了十四盗里头的画中盗！
赵木雷说：四五年前吧——十四盗里，有许多人已经隐退了，金盆洗手了——我心里也
萌生了退意，回了芝麻观，接着当我的道士！就在一年前，我心神不宁，老是想起
了江映红和赵木雷，我就想着下山来见他们……后面的事，你们就知道了。
他接着用又手背摸了摸眼眶上的泪痕，说：我刚才哭啊，一是哭江映红临到死，被
赵木雷杀了，也没有念叨我一句。
“嘿！”我说：人家夫妇的事，跟你没啥关系，你那是单相思。
“是啊！我也觉得不应该，但就是伤心。”画心道人又说：我哭的第二个原因，是今
人古人不同命啊！
我问画心道人为什么这么说。
画心道人问我：你可听过曾经川西“古画奇谈”的传说？
这我当然听过啊！
我昨天晚上，还在火锅店里，说给了黄思薏听呢，就是几百年前，一个面馆的老板
娘供她男人读书，他男人后来考取了探花，得了当时国舅爷的招婿，然后就负心薄
幸，一纸休书，休了老板娘。
当时，有一个摆弄“神仙术”的云游道人，因为老板娘曾经对他有“顿饭之恩”，云游
道人，就替那老板娘出头，抓着老板娘的手，把老板娘带入了京城，找那负心书生
算账。
我说：听过，但是我从老人的嘴里听来的古画奇谈，只有个头，但没个尾巴……只听
说那云游道人和老板娘去了京城之后，没过几天，京城内的探花郎就不见了，从
此，也没人再见过那云游道人和老板娘，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
古书上对这件事的尾巴，也只留下了两句“怜影盥洗梳红妆，不见当年探花郎”。
画心道人从他怀里，掏出了《仕女梳妆图》，展开了画，放在桌子上，说道：几百年
前的那个云游道人，就是我们芝麻观的先祖，他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号，叫出云子。
他说当年出云子带着面馆的老板娘，去了京城，他给老板娘找了一家客栈，让老板
娘在客栈里梳洗打扮，然后，他又以替书生“改命”的由头，把书生骗到了客栈里。
书生在客栈里，见了老板娘，盛气凌人。
那书生说：你来找我做什么？我马上要和国舅爷的女儿结婚了。
出云子一旁冷笑，指着那副“铜镜画”说道：你看看这画里头的铜镜。
顿时，那铜镜里，出现了曾经那老板娘做生意受到的许多欺辱的画面，有被客人的
欺负，有被泼皮的调戏，还有她吃剩饭残羹，就是为了多给书生省出钱来，供书生
读书。
书生看到了这些画面，心里对老板娘心生愧疚。
“是我负心薄幸，辜负了你！”书生说：你对我倾尽心血，但我却熬出了头，只顾着
把你踹掉！
老板娘说：不求你功名多高，只求一辈子在一起。
书生点了点头，可又摇了摇头，说他现在回心转意了，愿意和老板娘回去，可是他
和国舅爷女儿有婚约在身，如果毁约了，只怕天南地北都走不得，普天之下，莫非
王土啊！
出云子说无妨，他对着那铜镜点了一指，然后书生和老板娘，竟然被送到了那枚铜
镜里面，书生老板娘再出铜镜的时候，已经身在蓬莱仙岛。
这两人，就在蓬莱仙岛，成了云游夫妻，后来又建了一艘大船，周游海外，相爱相
守了一辈子，羡煞旁人。
哦！
我点了点头，说道：听你这么一说，那古画奇谈，和赵木雷、江映红夫妇的事，有
很多相似之处。
古画奇谈里，老板娘为书生倾尽了心血，替他扛下了许多苦难，但书生高中之后，
就厌恶了妻子，要和国舅爷的女儿成婚，并且一封休书休了老板娘。
而赵木雷这桩“凶画”的事里，江映红为赵木雷改命，甚至牺牲了自己“生育”的能
力，她六七岁就跟了赵木雷，也是一心帮扶赵木雷，可赵木雷赚钱之后，就开始沉
迷女色，最后包养黄思薏为小三，而且东窗事发之后，还要提出和江映红离婚。
书生和赵木雷，犯下同一种错误，但两件事中，书生却对老板娘内疚万分，悬崖勒
马，悔不当初。
赵木雷却拿起了刀子杀人，最后还杀了老婆江映红。
于是，两人的命运，截然不同。
我叹了口气，说道：人要是有愧疚之心，总还是人！但这人没了愧疚之心，只记
仇，不记恩，总有一天，得自投死路！
“哈哈哈！”画心道人指着《仕女梳妆图》说道：其实古画奇谈里头的那张“铜镜画”，
就是我这张图，当时出云子见了书生和面馆老板娘的美事之后，来了心情，在铜镜
画上，把老板娘梳妆的模样，添在了“铜镜画”上，我想……他和我一样……暗恋着一个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