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话剧院的这个想法,李世信这两天参加完《故事中国》后就一直在考虑。
作为一门艺术表现形式,话剧作品比电影的准备时间要短,上映也不受院线和审核的限制。
更难得的是对于李世信目前戏路不宽,本身形象对于角色要求较高的演员来说,话剧舞台上的角色宽容度绝对要比电影大得多。
在悦动话剧团火了之后,其实李世信就有心搞一个层次更高一点的话剧平台。但是限于话剧舞台的表现力,他一直没能决心下来。
可这一次《故事中国》的4d舞台,着实让李世信开了眼界,也坚定了将话剧作为自己支棱起来的一条长久途径。
舞美的技术革新,让李世信看到了作品在舞台上呈现出来并不亚于电影作品的感染力,对于自己现在片约不多,甚至很多时候都要自己创造机会的现状来说,话剧要是真的搞起来,那喝彩值还不是哗哗的来?
所以这一次搞话剧院,李世信是认真的。
听到了他的想法,刘文强却是深深的蹙起了眉头。
“李老师,这个……您跟不跟我合作咱两说,但是咱俩这么投缘,我得说两句。”
这么投缘你还不认个干爹?
看着刘文强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李世信在心里吐槽一番之后,微微一笑,“刘导,这个怎么说?”
“李老师,现在时代变了。话剧这种艺术形式,已经跟您当初在红旗话剧团的时候不一样了。人们的娱乐方式多了,接受信息的方式就更多了……咱不说别的,就说国话。可以说国话就是现在咱国内水准最高的话剧院了吧?您看看现在国话的剧院,其实出专场作品,靠的还是演员的号召力。真正说单纯喜欢话剧的票友,太少了。”
就在刘文强说着的时候,楼下的戏台子上司鼓操琴声又起,那花旦下台之后,一老生登台亮相。
一个人在台上,唱起了《龙凤呈祥》里面的一段西皮原板。
“劝千岁杀字休出口,老臣与主说从头;刘备本是靖王的后,汉帝玄孙一脉留。他有个二弟汉寿亭侯,青龙偃月神鬼皆愁。白马坡前诛文丑,在古城曾斩过老蔡阳的头……”
台旁锣鼓二胡敲得热闹,台上老生唱的浑厚。可是在上满了食客的大堂之中,却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见李世信出神的看着大堂之中一桌桌觥筹交错,根本没人欣赏的京剧,刘文强伸手点了点台上的那老生。
无奈道:“李老师您看,这话剧啊,就跟着京剧差不离。东西是好东西,但是时代变了啊。”
正当刘文强这么说着,台下的一桌食客突然从桌子上站起了身来。大声的喊了声。
“服务员!”
“先生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把你们经理叫过来!”
随着食客的招呼,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马上走在了过来。
“你好先生,我是这家店的经理,请问您有什么事情?”
“我说你们店怎么回事儿?这搞什么啊?整个戏班子咿咿呀呀闹闹哄哄的,我们这儿说话都得喊着说。”
“啊……不好意思啊先生,我们欠考虑了。我这就让他们小点儿声。”
“别小点声啦,屋里搞这个太闹了。这都吃饭呢也没人听,让他们歇了吧。”
“这……先生,不好意思啊,这个怕是不太好办。”
“有什么不好办的啊?怎么着,你们请戏班子来不就是为了给我们顾客看的吗?现在我们不想看,还不能让他们停啊?是我给你们饭钱还是戏班子给你们饭钱啊?”
顾客可能是多喝了点儿酒,情绪上有些冲。
见顾客有点儿要闹事的意思,经理为难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旁几桌注意到了这边的客人也都附和了起来;
“确实有点儿闹了,我们这半天了没好意思说,不然就停了吧。”
“是啊,经理。真心欣赏不来,能听懂的可能是天籁,我们这又不是票友,鸭子听雷似的,到我们耳朵里全噪音了。台上这爷们儿也辛苦,就让他停了吧,啊!”
面对一群顾客的要求,经理咧着嘴点了点头后,转身到了戏台子之前。
对着台上明明听到了顾客们意见,却似乎一点儿停下意思都没有的老生欠了欠身。
“老爷子,您看……”
台上,正端着把式,唱到“他四弟子龙常山将,盖世英雄冠九州”的老生沉默了下去。
满堂食客的注视下。
良久,脸上素面只挂着髯口的老生,长长的叹了口气。
对着台下的食客们,躬身下去。
“学艺不精,扰了诸位清净,抱歉。”
看着躬身下去的老生,几个食客摆了摆手,“老爷子别这么说,您停了就成。是我们不懂欣赏,我们不好意思。”
“算了算了,我们就想安安静静的吃个饭。也没有跟您过不去的意思,道歉的话就免了,您停了就成了。”
面对食客们给的台阶,台上的老生却没下去。
重新站直了身子,对着一旁的司鼓操琴抬了抬手。
在再次响起的鼓琴之中,老生沉了丹田,在所有的惊诧之中,朗声道:“不过我们梨园行里有规矩,什么规矩呢?说戏己开腔,八方来听。一方为人,三方为鬼,四方为神。不论台下有或无人,不论谁听谁不听,折子起了都要唱完。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啊……”
说到这儿,老生抬了抬手指,指了指天上。
“凡人不听,鬼神听着呐!”
“他四弟子龙常山将,盖世英雄冠九州;
长坂坡救阿斗,杀得曹兵个个愁。
这一班武将哪个有?还有诸葛用计谋。
你杀刘备不要紧,他弟兄闻知怎肯罢休!
若是兴兵来争斗,曹操坐把渔利收。
我扭转回身奏太后,将计就计~结~鸾~俦~~~~”
“好!”
看着老生面对台下一众食客旁若无人般的将最后一调拉出来,李世信站到了窗前,高声喝了个彩。
一折子唱罢,老生收了把式,抬头看向了楼上唯一喝彩的李世信。
双手抱拳,深深的鞠躬下去。
再站起身,对着戏台子旁的几人挥了挥手,撤了下去。
看着离开了舞台的戏班子,李世信回过身对刘文强一乐。
“刘导,这好东西啊,什么时候都是好东西。甭管什么时代,总有人是喜欢的。只要有那么一小拨人喜欢,这东西他就死不了。只要它死不了,没准儿时代再变,它又流行起来了也保不齐,对吧?”
眼看着李世信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刘文强无奈的摇了摇头。
“成,既然李老决心定了,再多说就是我不懂事儿了。不说了,不说了。”
就在刘文强说话间,包间的门被人推开了。
刚才一番说话功夫,菜已经做妥,服务员端着托盘,将酒菜传了进来。
不过在服务员身后,还跟着俩人。
一个,是刚刚对李世信做了万福的花旦。一个,便是刚刚下了台的老生。
见了端坐在包间靠窗一侧的李世信,那手里拎着瓶茅台的老生卷着袖子走上了近前。
自顾自的翻过桌子上扣着的杯子,给李世信慢慢的倒满,敬了过来。
扫了眼酒杯里挂着杯翻着泡的酒浆,李世信乐了。
“先生,这酒是怎么说啊?”
老生呵呵一笑,双手将酒杯递到了李世信面前。
“刚才谢谢先生的彩儿。不才,戏没学好,让先生看笑话了。这家店我儿子开的,先生今天的单,免了。”
“呦!”一旁,听到老生的话,刘文强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酒楼虽然搞的怪异了点儿,可三环里的这么一家店,不是一般人家能开的起的。
面对老生的豪气,李世信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我没花钱听您的戏,您唱得好我给您喝声彩,还得您免我的单。这是什么道理?”
听到这话,刘文强咧了咧嘴。
反正不是您老花钱是吧?!
很明显,不知道这顿饭不是李世信花钱的老生,听到这话是动容了。
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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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微沉默之后,老生摘了脸上的髯口,端起了酒杯。
“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先生,一杯薄酒,不成敬意!”
说着,老生端起酒杯对着李世信的杯子一碰,一饮而尽。
一盅酒进了肚,老生退后了一步,带着刚才那小花旦再次鞠躬之后,走出了包厢。
打量着桌子上那瓶标签泛黄,瓶盖上还有蜡口,瞧着就有年头的茅台,李世信淡淡一笑。
开饭店养戏班子啊……
有点儿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