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信与不信

回到房间, 展昭问白玉堂, “聪明人和蠢人的区别在哪儿?”

五爷想了想, “走捷径吧?”

“走捷径啊。”展昭点点头, “就像那徒弟夺走农夫的武功一样, 夺取本来就是一种走捷径的过程, 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天尊,能承载这种夺来的能力。”

“猫儿。”白玉堂突然问展昭, “你小时候学功夫,殷候跟你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

展昭微微一笑, “学武是没有捷径可以走的,要脚踏实地,别仗着自己聪明想歪门邪道,最终只会害人害己。”

白玉堂点头,“我也是, 我师父一直说, 学武没有捷径,聪明是没有用的。”

“所以这就是关键啊。”

另一边屋里, 霖夜火靠着一张摇椅, 嘎吱嘎吱晃着, 看着一旁喂哑巴吃宵夜的邹良, “上古武学之所以渐渐失传,是因为真正有天赋能承载这种武学的人太少。蠢人不屑于走捷径, 却能学到精髓, 而聪明人痴迷于那种捷径, 却把路走死了,于是随着有天赋的人越来越少,武功也就发展得越来越安全越来越平庸。”

邹良轻轻摸着哑巴的背毛,抬起头问霖夜火,“总感觉,和这次的案子,有一种联系在。”

公孙房里,公孙问打着哈欠准备洗洗睡了的赵普,“你个练武之人,有什么启发没有啊?”

赵普呵呵一笑,边脱靴子边说,“我师父没换心前,这么坏的一个人,也没把武功路子走歪啊。”

公孙点点头。

“你之前给曹魁验尸,不说他尸体很奇怪么?”赵普问。

“对啊。”

“曹魁又像种地的、又像念书人、又像武林高手,所有特征都有,这是很反常的。”九王爷道,“联系到妖王讲的那个故事,这哥们儿没准都不是自己的本事,就是夺来的。”

公孙盯着赵普看。

“之前不是一直奇怪么,推迟几天考试有什么用?”赵普一挑眉,“我们都是蠢人,觉得练武功不能走捷径是天经地义的,给你十天你也不可能突飞猛进。但人家没准是聪明人呢!给他几天他就能突飞猛进。”

公孙摸着下巴,“这样啊……”

“可问题就是,聪明人没天分啊!”赵普一笑,“农夫死了,他徒弟也死了,为什么?因为他们承受不了那种走捷径带来的内力。可聪明人会想办法啊!多启也说了,曹魁本身就不具备武状元的武功,考试的时候突然超常发挥,随后又退化了!”

公孙微微一愣,“难道说……”

“想想他亡妻!”赵普提醒,“像不像传说里的那个农夫的徒弟?”

公孙点头。

“曹魁,没准是个改良的徒弟,聪明人么!夺了承受不住的话,就别夺了,改为借!”九王爷冷冷一笑,“借来用一下,用完退回去或者扔了,这样目的达到了,自己也不用死了。”

公孙一拍手,“所以武试推迟几天,就能中!”

赵普伸手掏掏耳朵,“这世上,所有人都一样的。”

公孙走到他身旁坐下,问,“怎么一样?”

赵普架着腿特大爷地一笑,“要是没那条命,再聪明都没用,所以老包说的啊,傻人有傻福。”

……

喵喵楼里,展昭和白玉堂也在进行类似的讨论。

五爷道,“也许,我们都想错了曹魁,不止我们想错了,太师也想多了……因为……”

展昭点头,“太师也是个聪明人。”

“我们都觉得,曹魁执着于他亡妻,是因为情,认为他爬到太尉之职是辅的,地窖里他亡妻还有那些驱魔阵法才是主的。”白玉堂道,“可事实上,也许他上西北挖棺材、地窖里弄的驱魔阵,还有这次荒唐的婚礼等等,这一切,都才是辅的。年纪轻轻爬到高位,一身本事官运亨通,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其他一切,都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展昭也笑,“他是农夫,也是徒弟,只是他是个知道自己没有天分的徒弟!曹魁是个有秘密的人。他的死,可能是因为他的秘密被其他人盯上了。”

“有形内力就是一种上古武学。”白玉堂也得出了自己的结论,“茅山秘术都可能是来源于某种上古武学。茅山派当年分出去的两位高手,一位摘月、一位尸王,都有突然大开杀戒的例子。两人结局不同,摘月被赶去了西域,尸王则是死在了路过的我外公手上。”

“好像少了关键的一环!”展昭皱眉,“跟摘月和尸王都有关系的人……”

五爷想了想,往展昭身旁挨了挨,小声说,“当年茅山派分家,跟他俩直接有关系的,应该是陶明真人。”

展昭皱眉,“梁靖、梅不声和苏九姑的师父?”

白玉堂点头,“当年独目真人奎善和曹末一起护送妖妃媸嫣的尸体出城,到了熙州府分道扬镳,奎善和曹末不是把兄弟么?却因为媸嫣的尸体而闹掰,奎善不还说曹末鬼迷心窍么?”

展昭看白玉堂,“奎善两个徒弟,一个陶明,一个陈通,陈三卦很早脱离茅山派了,一直在开封,但苏九姑说……陶明已经病了,许多事情不记得……”

“许多事情不记得。”五爷微微一笑,“我师父收了妖王一百年内力后,也有些事情不记得了。”

“会不会……”展昭也凑近,小声问,“对应妖王的那个故事,会不会奎善是农夫,陶明、摘月和尸王,都是徒弟?而陶明是最有天赋的那一个徒弟,但……”

“天赋又不是那么高!”白玉堂接着展昭的思路往下说,“记忆衰退说明承受的内力已经接近极限,他和我师父不一样。我师父是妖王有意压制他部分内力,他忘了该忘的事情,人可没糊涂。陶明则不同,可能已经到了某种极限了,如果不想办法,就只能死了……谁能让天师梁靖那么听话?他师父很大嫌疑。”

“如果真凶就是陶明,他杀曹魁的理由是……”展昭问,“自救么?”

“曹魁是曹末的后人,很可能他手上有能救陶明命的东西,对应妖王的故事,就是更多更新的石碑呗。”五爷道,“你猜他找到那些‘石碑’了没有?”

“太尉死后,有人到太师府翻找过曹魁的遗物,而冯氏家里也似乎是被挖地三尺,感觉太尉曹魁在找什么东西,没找到,而杀他的人,也想从他手里找什么东西,依然没找到!”展昭提醒,“盐遁、推迟考试,好似都是在往当年发生过的某个案子上领,会不会一切都只是障眼法,真正的目的……”

“找某样东西!”白玉堂点头,“另外别忘了!推迟考试,受益的可不只是考第一的那个人!”

展昭觉得有理,“对啊!十个人参加考试呢!推迟几天,大家都一样的!”

……

深夜,开封府院子里忽然各个房门大开,几位高手冲出来,一起奔向包大人的书房。

而书房里,包大人已经在了,他正在翻阅刚才从春堂阁拿出来的,当年与曹魁同期的几位考生的卷宗。

冲到门口的众人看到抬头对他门微笑的包大人,在昏黄的灯光下,大人那脸显得黑亮黑亮的。

众人对视了一眼——精还是大人精啊!

吃完了宵夜,从包大人书房门口经过的银妖王和酱油组,看到了聚集在书房门口的众人。

天尊和殷候好奇地跑进去围观,银妖王则是靠在门口微笑。

公孙某也走了过来,跟妖王一起站在门口。

公孙某就问妖王,“传说中,盐棺公主杀了那么多人,其实并不是因为疯癫或者痴情吧?”

妖王转眼看公孙某。

“如果盐棺公主是最早的农夫,那当年将公主的尸体带走的将军,和那个出主意将公主做成盐棺金柱的道士,他们都是徒弟。”公孙某看妖王,“同样的,妖妃媸嫣是农夫,曹末和奎善是徒弟。曹魁的亡妻是农夫,曹魁和凶手是徒弟……这是一个周而复始的故事,一切的根源,是那些记载上古武学的石碑?”

妖王伸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想要结束这一切,只有一个办法。”

公孙某问,“找到石碑,然后毁掉?”

妖王一摊手,“其实最无辜的就是石碑了。明明是人自己无法控制欲望,却要通过毁灭无辜的石碑来保护人,何其不公平啊。”

公孙某瞧着妖王,“那你准备怎么办?”

妖王突然对着公孙某一笑,“真的有石碑的存在么?”

公孙某一愣,想了想,惊讶地看妖王,“莫不是……只是个骗局?”

妖王好笑地伸手,戳了戳老友的脸颊,“小夫子见多识广,这世上什么药最假?”

公孙某无奈,“包治百病的药最假!”

“什么武功最假?”

“天下无敌的武功。”

“什么人最假?”

“无所不能的人……”

“什么谎话最假,却又最多人相信?”

公孙某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心想事成。”

“所以……上古武学……”公孙某看着妖王。

妖王对他做了个鬼脸,“当然是骗人的啊……”

公孙某倒抽了口凉气,伸手指着妖王,“你……”

妖王忍笑,“小孩子最好骗了,有趣死了。”

说完,甩着袖子溜达走了。

公孙某在后头追,“那你家酱油组的功夫……”

妖王一扭头,“当然是师父厉害所以徒弟厉害啊!好多功夫都是我自创的,什么上古不上古,古人吃的米饭我们吃的也是米饭,一千年前,一千年后,该吃米饭还是吃米饭啊!最多米粒大点儿小点儿,难不成上古的稻子上还能长出馒头来么?”

“那你说酱油组蠢……”

“我家酱油组要是蠢,那世上还有聪明人么?”

公孙某来气,“你又骗孩子!万一查案路子带偏了呢?”

“唉。”妖王伸出一根手指头摆了摆,“不是我要骗他们,是他们自己愿意相信上古武学的存在的。”

公孙某眨眨眼。

妖王也对他眨眨眼,“同样道理,凶手也是相信的啊!凶手信的你不信,那才是偏了呢,凶手信的你也信,这不是正好对路么?”

……

包大人书房里,正翻卷宗的众人集体打了个喷嚏。

这时,公孙翻到了一份卷宗,给众人看,“原来当年曹魁是倒数第一,考到了状元,而当年的倒数第二,考到的是第三名唉!”

包大人拿过那份卷宗,看了一眼之后,陷入了沉思,“怎么会是他……”

赵普也看了一眼那位考生的名字,若有所思,“之前皇上在为谁接任太尉一职的事情烦恼,此人,是他一直在考虑的人选之一。”

众人都抬头,“那他有嫌疑啊,可他跟茅山派有什么关系?”

“等一下……”

这时,一直跟着众人看卷宗不说话的邹良忽然跑了,不一会儿,他拿着一份名册跑了回来,“这是参加明天擂台比武的考生的名册。”

说着,左将军指着其中一个名字给众人看。

众人看后,脸上同时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原来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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