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回到房间的时候, 展昭还在安睡。
五爷站在床边看着他,该怎么进入展昭的梦境呢?殷候给的提示是通过鲛人……但具体怎么做没人知道。
而此时的鲛鲛变成了小孩儿的模样,正坐在床上拍枕头, 就跟平日小四子准备睡前拍枕头的动作差不多。
五爷转念一想——从始至终, 应该不是自己进入展昭的梦境, 而是展昭进入自己的梦境才对……他才是那个控制幻术的人。
殷候说展昭执着于寻找某样东西才会唤醒潜藏在血统中的能力。
白玉堂隐约就觉得,让展昭那么迫切去寻找又那么执着的……会不会跟自己有关系?
想到这里, 五爷也躺下, 跟展昭面对面, 鲛鲛也躺在了他两中间。
不知道是不是折腾了大半宿的关系, 白玉堂就觉得有一些睡意。伸手拉住展昭的手,一起放到了鲛鲛身上, 几乎是瞬间,一阵困倦袭来……
白玉堂从未如此真切地体验过“入睡”这个过程……
而就在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睡着了的时候,眼前却亮了起来。
五爷首先是闻到了一阵熟悉的冷梅香,还有雪的味道……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 几棵白梅树上挂着雪。
白玉堂发现自己是仰着脸在看这几棵梅花树,这熟悉的视角……
下意识地低头, 看了看地面……发现高度不太对,白色的衣摆下面是白色的小靴子, 大小跟小四子的鞋差不多。
将双手伸到眼前一看——小小的两只手。
五爷抬眼看了看左右……意识到自己正站在百花谷的前院,对面就是他师父住的房间。
正发呆,双脚突然离了地,似乎是被人提着后脖领子提溜了起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小小年纪发什么呆啊?该练功了。”
五爷回过头,就见天尊就在他身后,一手插着腰, 一手拎着他脖领子,提着他还左右晃。
这个画面无比的熟悉,白玉堂大概愣了一会儿,开口,“师父?”
听着自己说话的声音带着一股稚气,白玉堂叹气——正如殷候所说,展昭梦境中的时间很早,正好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当然了,他师父是一点都没变……一如既往的,一股二的气息。
不过天尊听到这句“师父”倒是愣了。
老爷子把小白玉堂放到了一旁的石桌上,双手背在身后,围着圆桌就转了起来。
“嗯?”天尊疑惑地看着徒弟,还伸手戳了戳,嘴里嘀咕,“今天感觉有点乖么……看着还有点傻。”
五爷伸手,一把拽住天尊的头发,“谁傻了。”
“哎呀!”被偷袭成功的天尊伸手要抓他。
小白玉堂熟门熟路地一闪避开,刺溜一下跳下了石桌,转身就跑。
天尊在后边追,“竟然敢偷袭为师!今天要多练十遍刀法!”
五爷在跑出院子之前被天尊抓住,提回去炼刀。
拿着比自己还高的云中刀,白玉堂站在院子里发呆。
天尊大概觉得徒弟今天怪怪的,怀疑是不是冻傻了,就把他拎进房间,准备给他加件衣服。
白玉堂站在衣柜边的大铜镜前。
镜子里的自己,大小就跟小四子差不多,当然没有小四子那么圆润,穿一身白,还没他师父的腰高,小小一只。
五爷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又回头看了看正拿着两件小衣服比较的天尊。
天尊选中了一件,拽了把椅子过来,把徒弟抱起来让他站在椅子上,伸手给他穿衣服。
五爷瞧了瞧正认真解衣服扣子的天尊,莫名就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想罢,小白玉堂伸手抱住天尊,脸靠在自家师父胸口,很想告诉他——再等几年,等他长大了,妖王就回来了……
五爷正感慨呢,天尊手里的衣服都掉了,老爷子捧起徒弟直晃,“你是谁啊?我家玉堂呢?我家玉堂才不会那么乖那么可爱!把我家玉堂还回来!”
白玉堂伸手,跟小时候似的捶自家师父,不过发现手短了好多……被举着就捶不到。
天尊捧着“螃蟹”一样不断攻击自己的徒弟,点头,“这才是我家玉堂么!一点都不可爱的!”
师徒俩闹腾挺久,好容易穿好了衣服跑出来。
天尊热了壶酒看白玉堂练功。
五爷被迫练刀,边练边纳闷——怎么在百花谷呢?那展昭在哪儿呢?
白玉堂有些疑惑——这究竟是谁的梦?好似不是展昭的,而是自己的……是自己在百花谷的童年生活才对啊……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五爷就怀疑是不是自己入睡的方法不太对……
想着想着,眼前的一切忽然模糊了起来。
等白玉堂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躺在帅府自己房间的床上,眼前是熟睡的展昭。
皱了皱眉,五爷决定再“睡”一次……
可他第二次入睡之后,再一次回到了百花谷,正坐在桌边,跟天尊一起吃完饭。
五爷一拍桌子,“不对!”
天尊被他吓一跳,捧着碗看徒弟。
白玉堂再一次醒了过来……眼前还是展昭。
五爷有些为难——怎么回事呢?不是应该到梦里抓猫的么?怎么来来回回都是在百花谷?
正想着,白玉堂突然觉察到,展昭的手有些凉。
这猫是不是冷?
五爷本能地伸手给展昭盖被子。
可拽了两下被子,他突然想到——也许自己没有睡错,会不会……展昭就在百花谷?
想到这里,白玉堂再一次入睡,果然,一睁眼又次回到了百花谷。
这会儿,天尊正站在梯子上,手里拿着个锤子,钉屋的一块匾额。
小白玉堂站在下边帮他扶着梯子……他记得匾额上面有个鸟窝……
天尊钉完钉子之后,满意地瞧了瞧,边问徒弟,“歪没歪?”
可低头一看——徒弟却不见了。
与此同时,小白玉堂已经跑出了宅子,他到了前院空地上放眼一望,没有人,就往后边跑……穿过山坳和藏宝阁,一直跑到了百花谷后边的一片林子里……
终于,就见林中的雪地上,蹲着个小小的身影。
一个穿着蓝色小斗篷的孩子正握着一把匕首,挖着一个雪堆。
白玉堂跑近几步,踩着雪地发出的嘎吱声惊动了那个小孩儿,就见他一回头。
那小孩儿回头的动作挺大,斗篷的帽子滑了下来。
白玉堂站在离他五六步远的地方,盯着他看……
五爷其实无数次想过,展昭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应该很可爱。
从他长大的样子来反推,小时候应该是大眼睛小猫嘴,很乖很有灵气的同时也很皮……
果然,眼前的小孩儿就是个小版的展昭,那双猫儿眼看着更大更圆了,大概是挖了很久的雪,这会儿小鼻头冻得红红的,双手也红红的。
两个孩子在冰天雪地的林子里对视了好一会儿,白玉堂又走近了几步,问他,“冷么?”
小展昭眨了眨眼,歪着头盯着白玉堂看着。
白玉堂走到他身边,脱下外袍给他披上,伸手把他两只小手捧住,端到嘴边哈了两口热气。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小白玉堂看着一旁一个雪堆。
小展昭似乎有些茫然,说,“找东西。”
“找什么?”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一会儿会下大雪的,先回去吧。”白玉堂拉着展昭就想走。
正在这时,突然从小展昭身后伸出来一只手,一把抓住了展昭的肩膀。
白玉堂看着那只枯藤一样的手一皱眉,抬头一看……就见在展昭身后,站着一个尖嘴猴腮,只有一只眼睛的怪物。
山妖?!
白玉堂一惊——为什么这里会有山妖?
正想着,就见展昭突然拔起雪堆上插着的匕首,回手对着山妖就是一刀。
那山妖赶忙一抬手避开,展昭扑向白玉堂,嘴里喊着,“快跑!”
按理,俩孩子扑到一起,会摔在雪地上才对,可白玉堂就感觉着地之后地上一软……好似不是摔在了雪地上,而是摔在了空中。
随后,他就和展昭一起,掉了下去……
他俩好似是掉进了一个黑暗的洞里,而在洞口处,那个独眼的山妖正趴在那里对着他俩尖角,那场面别提多诡异了。
五爷一时也有些想不通,百花谷后边的林子平时不下雪的时候就是平地,也没什么窟窿地洞之类的,怎么会一下子摔下来……
而且这是要摔去哪儿?
此时他和展昭两个人身处一片黑暗之中,洞口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就一直往下掉,往下掉……两个小孩儿都努力握着对方的手。
等白玉堂再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却不是展昭的睡颜,不是在帅府的房间也不是在天山百花谷,而是在一片草地上。
头碧蓝的天空,天气特别好,耳边有“沙沙”的声音,转脸一看,绿油油的青草大概一掌来高,有蓝白色的小花点缀其中,正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白玉堂抬眼看上方的蓝天,一张小脸蛋就出现在了他眼前……小展昭正坐在他身旁,探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
两厢对视了一会儿。
小展昭开口,“你醒啦?”
白玉堂坐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小展昭也伸手一阵划拉,帮他拍衣服。
一阵风过,青草地上吹出了一波一波的“浪花”。
蓝天下草地上,两个小孩儿坐在一起,一个双手撑在身后,一个双手撑在身前。
小展昭就问,“你是谁呀?”
小白玉堂微微愣了愣,开口说,“我是白玉堂。”
小展昭一双猫儿眼笑成了两个半月,“我是展昭。”
白玉堂也笑了,问他,“一起玩儿么?”
展昭笑眯眯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