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柱全部修复后,天地规则遽变,打乱了不少人的计划。
恒定黑白灰红的神殿中,自称已经死去的死神和银发披散的素还真仍然坐在画着六十四个棋格的棋桌旁。
死神震惊道:“做到了,竟然真的做到了。”
自进入这死神的宫殿,一直与死神斗智斗勇的素还真难得的轻松,道:“人力有时穷,但很多人一起努力,往往能创造奇迹。”
死神怔忡半晌,轻叹:“不错,这最终一局,是吾输了,再次……”
一直端坐高座俯视世间的神祇起身,走下台阶,来到血红色的、无边无际的海边,沉默片刻后,平静道:“吾之允诺自会做到,死国的未来吾也不会再插手,死国现在的主宰者也来自天界,很不简单,再来已经撒下的种子我也不会收回……呵呵,你也别轻松的太早。”www.)
血海之上忽然出现一艘小船,爱染嫇娘伸出骨掌,接住死神扔过来的一朵白花,渡船又消失不见。
素还真遥遥施礼,在这个奇异境界里他掏出了不少有用信息,只要神明不亲自下场,应对起来要容易得多。再次?以前他就失败过吗?值得一探呢……
死神藏在帽兜下的面孔露出一个微笑,素还真,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呢,呵呵呵呵~
日盲族领地,用布条蒙着双眼大祭司悄悄出了小石屋,特意选择了族人都在休息的时间出了族地,依仗日盲族的天赋,花了不少时间,进了异度魔城旧址。
天魔像前,一朵黑莲在池水中微微摇曳。
日盲族大祭司五体投地谢过神明指引后,带走了这朵黑莲。
大祭司心情激动,日盲族也有了神眷,还降下神之子,终有一日,他们会杀回三十六洞,夺回一切的!
就在死神扔出白花的同时,学海无涯。
身在禁地闭关的太学主忽的睁开眼睛,看向放在手边的《死国年纪》,他感觉到一直以来这本书上散发着的淡淡压力消失了。
神柱被毁,神州动荡之时自觉掌握了神明力量的太学主并不在意,他所行之道并不依靠这方天地,死的人多了说不定还能增强他的实力;神柱修复,规则变改他也没在意,死神之力本身不是邪异的力量,并不受到压制。
但《死国年纪》发生变化,他就不得不重视了,一番探查后,太学主确认这番变化是好事——死神的威压不再,表示角逐死神位格的斗争展开了,他自觉是最有资格的一个,因为他完全是按照《死国年纪》里前死神的方法修成的死神之力。并且,现在的他能驱使死神四关了,实力大涨。
同一时间,某处隐世世界通往苦境的通道口,堵在口子上的力量忽然衰弱许多,中央都城中,黑衣的青年轻讶一声,往圣殿走去。
圣殿中有仆人进出,黑衣青年毫无阻拦的走进正殿,见到了正在面壁沉思的白衣人,行过礼后,黑衣青年道:“天者,通道口有了裂隙。”
天者身形未动,道:“嗯。就在刚才,我感觉到了《死国年纪》的气息。”转过身来,紧闭的双目无损他的威严(及美貌),道:“让地罪岛派出身手最好的魖前往那边的世界探路,另外,准备开启莫罕走廊计划。”
地者身形微顿,抬头望向天者道:“真要这么做?死国住民本也不多……”
天者道:“长久的封印,死国贫瘠的资源已经耗尽,即便不开启莫罕走廊,也无延续的希望了……开启通道后,不论外面是什么世界,都能获取资源。”
地者道:“我明白了。”
言罢弯腰致礼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出了圣殿。他明白,为了维系这个不完整、未完成的世界,天者耗费了多少心思,他能做的,唯有毫无疑虑的支持他,哪怕手染鲜血,魂坠无间。
天者无声叹息,偌大的圣殿,再度归于寂静。
神秘的竹林之中,名为七韵斋的所在,一名黑发披散,看似青春年少,气质却沉静如暮日的女子被噩梦惊醒,她喃喃道:“离千年之期还很远,怎会……”
死神虽不再插手,之前的布局却也缓缓展开,给方兴未艾的神州增添不少变数。
另一边,六铢衣和伏龙先生轮流托着一枚蛋往倾波族河底族地赶。
收了曲晓曦后这个蛋就不能收入随身空间携带,还变得十分沉重,。
在河边商会调派事务的凋寒看到伏龙先生,惊讶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曲怀殇稍作说明,并请见靖沧浪。
凋寒亲自带两人进族地,三人乘坐一个人造气泡往河底驻地飘去,凋寒看曲怀殇一脸担心,安慰道:“曲姑娘为我族所做甚多,相信族长不会拒绝帮助你们。”
靖沧浪有几分意外的将两人一蛋迎进居所。神柱修复,几乎是同时,天川冰河也恢复了原样,于是他带领一半族民先回族地清理,这才刚收拾的像个样,就有了访客。
进了客厅,曲怀殇小心翼翼放好灰暗的蛋,三人这才互相见礼。
“不知时书令去而复返是为何事?”靖沧浪感受到那只蛋上熟悉的气息,主动问道。
“先生听说……”曲怀殇把补神柱前后之事简略说了,然后道:“小兮恢复需要先生帮助。”
靖沧浪松开方才不由自主握紧的手,站起来踱了几步,他虽然认定曲晓曦是异类修儒,却未料到她竟来自天外;他也知晓她肩头担负很重,却料想不到她能牺牲到如此地步,令他肃然起敬。
恐怕只有她这样年轻,尚未被世俗偏见磨去热血的人,才能做到这样的事吧。
稍作沉吟,他开口道:“要如何做?”
六铢衣取出一本书籍,递给他道:“这是一部叫做‘鱼龙变’的功夫,曲姑娘身为天外来龙,因从小修习儒门武学之故,功体产生变异,一位大能说这种情况就是找到她的同族也一样不行,除非和她一样龙身修儒且儒门修为达到先天,否则都无法为她疗愈。而今儒门中找不出第二个修儒的龙,最相近者唯有凌主。”
靖沧浪翻看几页,已明了这本功法的特殊之处,古有传说黄河之上有龙门,群鱼辛苦修行,每年到了特定的日子就聚集到龙门下尝试跃龙门,只要能越过龙门,天火降下烧除鱼尾炼就龙形,从此海阔天空到处去得,这是一种本质的变化,这本功法就是能促使有特殊体质之人本质提升的秘法,练成之后于他也是大有好处,不过类似功法之前从未听说过,这……
想了想道:“吾可一试。”尽管习练这部功法后也许他会变得非人,本心还是想帮这个忙。
六铢衣开颜道:“这本功法本不属此界,修炼起来颇多碍难,所幸交托与吾之人有做点拨,吾多留几日,为你护法解惑,另外还需布置几个阵法。”
伏龙先生不放心女儿,自然也是要留下来的。
七天后。
抟剑崖边的演武场,暂时成为了倾波族的禁地,一枚淡黄色蛋壳,微微发着淡绿色光芒的蛋放在场地中央,微光有节奏的放出收拢,似是呼吸一般。
几人步入场中,六铢衣先是摸摸蛋壳看了下情况,又四下观察一番,探知阵法全部顺利运行,满意点头,心中暗道:“没想到天河底下灵气如此充足,如此,吾这一趟的目标已顺利达成三分之一。”
伏龙先生问道:“修者,如何?”
六铢衣道:“一切顺利,曲姑娘体质特殊,伤势特殊,疗愈期间或有异象,不必惊慌。”
转向靖沧浪施礼道:“剩下的事务有劳凌主,每日辰时未时各输一次龙气即可。此间事了,吾另有要事,告辞了。”
靖沧浪道:“无妨,请。”
曲怀殇道:“多谢修者援手,请。”
六铢衣微微点头,身化白光,瞬息不见。
终于松了口气的曲怀殇看看端方敛肃的靖沧浪,露出微笑道:“时间尚早,凌主可有安排?来饮一杯茶如何?”
靖沧浪道:“也好。”于是两人在演武场边的石亭内泡起了茶。
壳子里的曲晓曦可不知道自己被塞回蛋里重造了,魂体上那道深深的裂痕几乎把整个魂体割成了两半,这让她十分痛苦,魂体缓慢愈合的感受更是酸爽得难以言说,让她十分想挠一挠,然而现在的她没得手抓不到,就恨不得满地打滚稍作发泄。
对一个蛋来说,滚,是很容易的……
就见半人高的蛋晃了晃,幅度越来越大,然后歪成45度角转了出去,绊到凹下去的阵纹后扑倒,顺着场边悄无声息的横着滚了出去。
泡好茶分了杯的靖沧浪端茶欲饮,眼角余光扫过演武场,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定睛一看,阵心中的蛋不见了!
一番鸡飞狗跳,发动倾波族人帮忙找,终于在未时之前在一个草垛里找到了这枚蛋,放回阵心中,输了龙气。
看着貌似安静的蛋,曲怀殇和靖沧浪面面相觑,总感觉,以后的日子平静不了了……
倾波族的商会热闹不少,从西域商团、洄月谷、荆柳庄、汲山坡、二重林等地送各种补品药品和阵法材料的镖队络绎不绝,凋寒不得不加盖了一座大仓库装这些东西,顺带拉高了倾波族特产小鱼干的销售额。
六铢衣有言倾波族驻地地气水脉与北越天海连通,作为前神柱所在地自有神妙,他所布阵法每三日就要更换一次节点玉石,每七日要重新描绘一遍阵纹,若无各处的支持还真是麻烦事。
期间曲怀殇收到弦知音发来的信,言到学海要为时礼令举办祭礼,问下他有无意见。
曲晓曦在倾波族养伤之事知者寥寥,也就一页书、苍等人有空时悄悄造访一二,倾波族驻地又基本隔绝与世,江湖盛传学海无涯时礼令在弃天之乱中壮烈牺牲了,渣都不剩那种。学海学子们自发设了公祭,有不少学海学子表示要以时礼令为榜样,修德修身,做个有益于社会的人。
曲怀殇什么都没说,甚至还去公祭现场上了第一炷香,他考虑的是女儿这次受累太过,都回蛋重造了,和死了一次没什么区别,这些她受得起。这次回学海发现学海氛围不同以往,一个“死掉”的人,惦记的人会少很多。再说以小兮的本事,不靠学海也能过得很好,他自是不希望女儿再度卷入什么江湖风波。
他这个当时在场的人都没否认,太史侯虽有疑虑,还是让礼部的学官翻出学海名人录,在“烈传”上记了一笔,并表示时礼令的令牌不收回,忠烈嘉毓四大传,能被记载的都是做出了大事的人。战死的学海人,应该享有这种荣耀。
悄悄和老师互通了一些讯息后,曲怀觞提出了震惊学海的申请——他以在弃天帝一战中受伤过重,无力处理事务为由,要辞去时书令一职。
太史侯亲自给他验了伤,发现他确实神气涣散,经脉枯涩,内息时有时无,还夹杂着一丝无法驱除的奇异力量,已然是散功的前兆了。不由沉了脸,表示辞职倒也不必,作为有功之人,学海必不能弃之不顾,给他放带薪长假调养身体,还提供了定禅天VIP金卡一张,费用学海出的那种。
处在突破边缘吃了很久以前女儿塞给他的破脉丹其实正在进阶的曲怀觞:还有这种好事?
练了一回功,看看时辰,靖沧浪走出书房,去往抟剑崖。
不出意外,几个看护曲晓曦的人又在到处找蛋了,靖沧浪命他们分别往她经常藏匿的几个地方再仔细查找一下。不一会儿几人都来回报,称没有找到。
吩咐族民们继续找,要是再过半个时辰还找不到,说不得又要全族出动了。“到底会在哪里呢?”靖沧浪困扰的抱起手,思考起了几个地点的相同之处。
渔场外的骨刺堆、磨坊外的稻草堆、纸坊外的树皮堆、器坊外的矿料堆……呃,都是原材料?不对,有几次是在凋寒家用来装杂物的大竹笸箩里找到的,应该还有其他特质。
回想每次找到她的时候整个蛋都在不停的晃,似乎是在,擦痒?
“噗~咳咳~~”靖沧浪被自己脑补的小女孩眯着眼背靠石头堆蹭痒痒的景象萌到,轻咳一声后收敛心神,继续想了想可能的地点,然后迈步往书院走去。
进了书院,孩童们的读书声传来,靖沧浪驻足听了片刻,没有打扰他们,悄悄绕过教室,来到榕树掩映中的骑射场。
书院在教学的时间里是不许族民随便进来的,这里是最有可能的躲藏之处。
果然,远远就看到场边的一段卵石路上,一个淡黄色的蛋正在上面滚来滚去,滚到边上碰到榕树,就在榕树粗糙的树身上蹭蹭,又往另一边滚过去,发出的绿光都亮了几分。
靖沧浪走过去,伸出右手曲起食指和中指,稍微用力,“嘣嘣”敲了淘气蛋两下,见她终于老实了,招来一股水流细心的冲去了蛋壳表面沾上的尘土树叶,又把手贴到蛋壳上运功蒸去水汽,才把蛋抱起来。
掂了掂长大了不少也重了不少的蛋,靖沧浪正色道:“既然在内中不舒服,更应该多待在四时阵里,早日恢复才是正理……”
怀里的蛋蹭了蹭他的胸口,似乎在说“我知道了”,乖巧无比。
然而下次还敢。
靖沧浪再次叹气,这么皮的小姑娘,伏龙先生怎么养大的。
(曲怀殇:一言那个难尽……)
得到启发的凌主命人在演武场内绕着阵法修了一圈鹅卵石小路,并定制了几把硬毛刷,定时给她刷壳子,这才让这个调皮蛋不再到处乱跑,省了不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