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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范渺渺就当看不懂她的暗语,继续细嚼慢咽吃饭。早有小二机灵,摆上一副碗筷,柳令襄到她身旁坐下,自然而然跟着用饭。
太安静的氛围,柳令襄是受不了的。忍了又忍,主动搭话:“听说今日刚从新亭到一批货,大人上京,想必搭的是同一艘船吧?”看见李帘静点头,她便笑了,“大人真是俭约,商船那样差的环境。”
李帘静说道:“正好顺路而已。”
柳令襄问道:“商船在路上走了几日?”
“初十走的。”
柳令襄掰指头算了算,哎呀一声:“只走了十四日。”又道,“往日运货,从新亭直达京都,不在路上停留,至少也得十七八日吧。”
她太自来熟了,李帘静很不习惯,顿了顿:“家里生意,向来我没管过,并不清楚。你可以问李主管。”
李虹就笑,说道:“这次是赶上天气好,路上没耽搁,又有朝廷急令,官吏不敢阻扰,一路上畅通无阻的,倒是省去不少时间。”
柳令襄将头一点,很赞同的样子:“时间节约下来,成本也就省了。李主管,我正想找日约你谈谈,不知下闽南的生意,你们做不做?”
李虹先看一眼李帘静,为难说道:“柳老板,今日不谈生意。”
柳令襄心领神会,笑道:“瞧我,这餐是为大人到京洗尘的,竟来扫兴。我自罚茶水一杯。”说着大口饮完杯茶,又示意秋水先去结账。
吃完从酒楼出来,上了马车,柳令襄不免长吐口气,说道:“真憋死我,难道我没来之前,你们两个就对坐着,一言不发?”
“说点什么好呢,也不知道,干脆还是不说话好。”范渺渺说道。
柳令襄想起什么,忙道:“今日在商社,我听她们说了个小道消息,你猜是什么?你一定想不到的,因为陶子莹居然嫁给了太子做侧妃!”
范渺渺静静听着,尚没搭腔,柳令襄不由奇怪问道:“你怎么好似不惊讶?”
范渺渺说道:“当日古刹内,明知我在场,她还那样不顾失态地强求,我就想应该是有缘故的。”
柳令襄若有所思,说道:“你意思是,她是被迫嫁给太子?”
“是又不是,我们如何置喙?”范渺渺说着,突然想起先前听到路人议论,说是十一皇子的婚期定在秋末,距今也不远了,料想柳令襄是聊发感慨。
果然就听她道:“我以前事事爱跟陶子莹比较,是因为十一皇子,结果我和她在感情上都没有得偿所愿。”
范渺渺问道:“殿下之后再找过你吗?”
“大概他也恼吧,觉得我不识好歹。”柳令襄摇了摇头。她最近故意将精力放在生意上面,就是为了少些胡思乱想——的确见神效。然而今日从旁人口中听说了陶子莹的事迹,还是难免一时感慨。忽觉某人默不吭声,她偏过头去,连忙笑说,“我可不是在可怜她,然后怪先生狠心。你别误解啊。”
“又提到我干嘛?”范渺渺一笑。话音未落,马车停下来了,牵云在外面说:“小姐,大人他们到了。”李虹正好也过来告辞。
范渺渺便打起帘子,望向李帘静,含笑与他别过。
到了宴客那日,范渺渺一早起来,安排各项事宜。其实安排席面不难,她历经两世,尤其从前当过家,早已经得心应手,但难的是新意。然而春夏之际,花也尽了,院中无甚可观,请来鼓吹,想那二人又未必喜欢,只怕枯坐无聊。好在,她先前听谈蔻说,城南有一种夏柿,生脆可口,就叫金妈去采购了些,做夏柿宴。
谁知前些时日拿回来尝,却有涩味,她观夏柿皮绿,应是尚未熟透就拿出来卖了。
大家莫知所措,还是金妈经验老道,一拍大腿,说道:“我们老家有个秘方,拿桑叶煎汤,搁至冷透,再放少许的盐,将柿子置于瓮中腌制,待到两日两夜之后取出,口感异常清甜。”
照金妈的秘方,两日两夜后柿子出瓮,果然尝后涩味尽除,拿来做柿饼,鲜甜而不腻。
柳令襄当仁不让先尝了几个,尝完,交口称赞,当然她是知道,某人花费这番心思,主要还是为了庄先生。
说来也很好笑,有日她在路上偶遇晏庄,听他说话有碍,一问,原来是夜里贪凉,带出咳嗽。回来,她随口提了,换来这日丰盛的夏柿宴。
趁人还没来,她打趣道:“因为他一个,连累我们大家吃一席面的柿子。嘿,厨子也真有手艺,我今日才知道,除却柿饼,柿子还有这几样吃法呢。”
晏庄来了。门房进来通报,远远也看见他从长廊上过来。范渺渺随手拿起块柿饼,塞进她嘴里:“这几日吃得最多的难道不是你吗?竟也堵不住你嘴。”
柳令襄拿双眼狠狠瞪她,嘴里呜呜咽咽说个不停。
“柳老板手舞足蹈地欢迎我,真是受宠若惊。”晏庄走近,笑道。
听他说话,仍带一些低沉。范渺渺推过点心盘子,说道:“先生,请先尝些柿饼,是城南的夏柿,生津止渴的。”
晏庄笑了笑,先说稍等:“先送再拿,才是登门之道。”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印章,递给柳令襄,“这枚方章,原料用的寿山石,字体是柳小姐亲手所书的小篆,最后由我刻成,完全不值钱的,唯独一点心意,还望柳老板笑纳。”
柳令襄连忙接过,小心翼翼的,拿在手上一边观摩,一边赞不绝口。
范渺渺看见就笑:“都说不值钱了,用不着你这样小心的。”
柳令襄自然反诘一口:“世上惟有心意无价,我应当珍而重之,都舍不得用。”
晏庄笑道:“本是考虑到你好实用,若你不用,拿去收藏,反而浪费我们心意。去试试吧,看看印墨是否清晰,我很久没有刻章,手也生疏了。”
柳令襄眼珠子一转,笑道:“好啊,原来是要支开我,早说。我去书房试试新章,少也得盖个半天,你们慢聊。”说着,一溜烟就跑了。
范渺渺忽然有点窘,但没说什么,坚持将盘子推到他面前,请他尝尝。
晏庄拿过来吃,边说:“前些日子正好有点咳嗽。”
他没揭穿,知道说了她会更窘。那日柳令襄遇见他时,便先询问了一句。回来肯定大肆宣扬,不怪她今日格外关照。
顺着他的话头,范渺渺就好开口了,问道:“是夜里贪凉吗?换季总是容易生病,你要多注意才好。”
“那几日不是连着有雨吗?昙花喜湿润,夜里全开了,我贪一时笔触,不经意间才受了些凉。其实都不碍事了。”
范渺渺早瞅见他袖中还鼓鼓的,想必另外藏着什么,先前他不提,她也没好问。这时看他拿出来,缓缓展开画轴,他刚才所说的昙花宛然在眼前绽放。范渺渺不由自主啊了一声。
晏庄笑道:“我回去想了想,单送礼给一人,不好。那夜昙花倒是开得巧妙,使我灵机一动,即便无缘共赏,也盼你亲眼一见,只是,画得不好,而你又是个中高手,望别见笑才是。”
“哪有像你这样胡来的。”范渺渺埋怨两句,凝神看画,其中细节刻画丰富,惟妙惟肖。但她想起那些日夜雨下不停,不禁又道,“画中昙花毫无淋雨之后的颓样,一定是因为你紧着护花,自己反倒淋湿,所以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