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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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鸣玉堂在蟹市内就设有分堂,平日偏重于鉴定、考证诸如金石、陶瓷、书画等物。晏庄、范渺渺三人步行过去,也才盏茶功夫,他们先是说明来意,伙计闻言迎进内室,奉茶招待,说请客人稍待,随后让摊主带上画,跟他过去。

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彼此对坐也怕相视无趣,范渺渺索性转了一圈。室内的布置十分典雅,墙面挂着的古画、点香用的白定炉以及立在门后的梨木屏风,无一不展现出鸣玉堂的水准与豪阔。

范渺渺在白定炉跟前站定,向晏庄感慨道:“世间白瓷首推河北定窑,然而窑口落败许久,现在流于世面上的并不太多,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一件。”说着,忽想起他曾赠给她的那件白定瓷洗,上次奉还,他不肯收,至今她还随身带着。

晏庄走到她身旁,一起凑近看看这件白定炉的釉面,说道:“白定是珍品,但也要分年代,太宗时的传世少,文帝时的釉色纯,都要比其他时候的更加名贵。”

“先生,照你品鉴,这件白定应该是哪个年代的东西?”范渺渺问着,右手下意识搭在衣袋上,触碰到其中硬物,正是那件白定瓷洗。她虽能够分辨陶瓷优劣,在鉴定年代上,却是一窍不通的。耳边听着晏庄讲解,她几乎是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件瓷洗恐怕价值更高,当年算不算她横刀夺爱?

时过境迁,晏庄早不想起了,纵然想起,或许不过付之一笑,不会在意。范渺渺有些懊恼,心想,只有自己还在意这些。别看今日与他很自在地同游,其实她在强装镇定,不想他看出来她的快乐——这种极恍惚的快乐,使得灵魂好像飘在半空,她牵着一头线,怕风筝随时会飞走。

可是,望着他的聚精会神的侧脸,含着一点微笑的,她不禁想,不信他没感觉到。

晏庄跟她看了半天,终于笑道:“拿不准,反正大概不会是太宗时候的,因为看着成色很新,距今应该不远。”

“这位先生说得不错,这件白定是太宁年间的,距今一百年不到,不值什么价格。”一名中年人走进来,看他样子像是掌事的,摊主抱着画就跟在他的身后,刚才的伙计也在,手中托盘上呈着一张卷轴。

伙计捧着托盘上前,说道:“两位的委托已经办成。”摊主见状,也赶紧催促结账。

晏庄先结过摊主的五两,摊主生怕他反悔似的,拿了银两掉头就走。晏庄不以为忤,转头又问伙计,工费多少。

中年人将此尽收眼底,上下打量他,有意笑说:“本来老夫有一言奉告,现在看来是不必要了。”

装裱是门大学问,常年浸于此道,精于鉴赏的高人不会少。晏庄道谢,收了卷轴,与范渺渺相携而去。

“‘买椟还珠’。”范渺渺笑道,“那些不知情的看官,只怕以为今天看见了两个真傻的人。”

晏庄笑说好险:“幸而没有花费五百两去买一幅伪作,不然那摊主回头跟别人讲起,肯定笑话我是冤大头。”

范渺渺噙着笑,说道:“但我想,不管怎样,他今晚恐要难眠。五两卖出一张用过的卷轴,要么是我们傻,要么,是他自己太傻。”

“不见得他肯承认自己太傻,多半是觉得我俩傻,买一张人家用过的卷轴。”晏庄笑道,“真是,今日跟你做一回傻事。”

范渺渺想那场面,笑得帷帽颤动,话到嘴边随口就道:“诗经里也说‘嘤其鸣兮,求其友声’,所以,我认为有人甘愿陪着一起做傻事,那其实是件很快乐的事,你觉得呢?”

她犹不自觉,说着完全像是“旁观者清”的这一句,晏庄凝视着她,不禁脱口问:“那你今日感到快乐吗?”

“什么?”

他的话夹在风声里,范渺渺没听清,微笑着转过头,见他一直在看她,完全目不转睛地,一时之间,心中不由得怦怦急跳起来。她很慌张,趁着伸手撩去碎发的间隙,连忙躲开视线,将头转了回去,四周不知不觉已是张灯结彩。

令她如此惊惶,晏庄自知失礼,面露赧然,张了张嘴,最后没说什么,只是移开目光。

周围的喧闹稍稍冲淡了些许的尴尬,她转念想起柳令襄,低呼一声,叫道:“糟糕,险些忘记正事!”

晏庄提议说道:“刚才我见路边小摊上有卖石的,成色不错。我想,柳老板掌家已有月余,少不了有要盖印用章的地方,不如为她设计一方印章,既别出心裁,又诚意十足,你看如何?”

“往日确实很少见她用到印章,都是亲自签署的多。”他这个提议算是正中下怀,范渺渺欣然采纳了,但很快又发愁,“刻章非我所长,不知京中哪位工匠师傅擅于雕刻?”

“你面前就有一位。”晏庄不免要笑,伸手指向自己,说道,“何必舍近求远。”

范渺渺说话时,也立刻想到他。去年柳衔霜过生辰,他还亲自雕刻了一件玉观音像送她。开始她嘱咐金妈妥善收好,后来猜出他的身份,便又给要了回来。至今还贴身戴在脖子上。

但言语中仍踟蹰,她道:“怎么好去劳烦你,你这么忙。”

“瞎忙。而且本来说好一起向柳老板赔罪的,我总要出力。”晏庄一笑,与她说定,“这样,你画样子,我来手刻。”

范渺渺心想,你是你,我是我,哪有这样搭伙送一份礼的。又不是夫妻。要是给柳令襄知道,一定挤眉弄眼,笑死她了。她刚想说,我送另外的礼吧,又觉得自己瞻前顾后,委实不够直率。

这一岔神,晏庄已经走到街边小摊,低头挑拣起了石头。他很快看中一块寿山石,向摊主询价,范渺渺连忙丢开杂念,走上去买单。

晏庄不与她抢,因为她这个人,是有点迂腐劲的。免得她无端踌躇纠结。

天晚了,风凉,想起她还带病在身,晏庄提出送她回去。范渺渺推辞不过,没有再坚持,两人走在里坊间,街边晚灯拉长了身影,不像前一次,只有无尽的沉默,这时借口给柳令襄做印章,想花样子,倒有无限的话可讲。

低语声中,她恍惚地想,好希望能与身边这人走得下去。内心从来没有过的渴望着,叫嚣着,不安着,然而理智尚在,知道今日一切不过昙花一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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