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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虽然她说得极隐晦,在座诸位却是心照不宣。本来这事,两家就该早早议定对策,避免重蹈覆辙,受制于人。但而今从她口中轻描淡写地说出,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为此李太太很觉得,偏头啐道:“还不全是你惹出来的祸!若非你不守妇道,肖想……”被范渺渺一个眼神看来,突然噎了一下。
李太太自认不该在小辈面前失了身份、体统,正要再度发挥,就听周妈嗳哟一声,说道:“太太,您怎么没个噤口?说到底,那老妇由始至终都是你们家的下人,太太管教不当,放任她敲诈勒索,暂且不提,但她胡言乱语,牵连到我家小姐的名声,我们柳家还没向你讨要说法呢!”周妈这张嘴,在新亭都是闻名的,范渺渺不禁遥想最初,自己初登柳府,周妈一通敷衍,那能将黑的给说成是白的。
李太太气愤道:“现在是我家六郎清名受累,若是连累他日后仕途有碍,枉费多年苦读,真是会被你们害惨!”
赵氏一直默默无闻,冷不丁地问道:“难道贵公子就很无辜吗?”
“无缘无故,怎会有空穴来风?”周妈连忙称是,佯作劝架,体贴说道,“素来这种事情,外人是很难说得清楚的嘛。”
李太太呼吸微窒,暗恨道:“你们强词夺理!”
赵氏慢吞吞地,说未见得吧:“贵公子才真是枉读圣贤书,若他立身正心,恪守规矩,不予人遐想,不无端招惹,难不成仅凭我家小姑单相思,就能将闲言碎语引到他的身上?李太太,咱们都是妇道人家,是过来人,平心而论,倘若要怪,岂能只问罪一方?”
赵氏向来闷声闷气的,平日态度随和居多,谁知刚才那一席话,气得李太太直发抖,拿手指着范渺渺:“分明就是她单相思!我儿年轻有为,岂会看得上她?”说完,冷笑一声。
周妈故意想了一想,纳闷问道:“奇怪,七少爷难道不是太太您的亲生儿子吗?”当初虽是柳老爷主动上门商议的婚事,但七少爷如何千方百计讨得美娇娘欢心,却是众所周知,为此,还曾闹过许多笑话。
眼见面前又将有一番唇枪舌战,范渺渺抬手止住,笑说好了:“争执来争执去,好没意思,况且你们也管不到外面谣言会怎样地传,当务之急,是想解决办法才对。”
横竖自己发一通火,她是全然不在意的,李太太满腔愤怒,不免哑然无语,没想到才两三年没见,这臭丫头竟然性情大变,犹如脱胎换骨般。照说身为女子,亡夫过世,她却过得如此这般的安闲自在,委实不应该,李太太因为联想到亡子,不免十分堵心。
她脸上的怨憎是无法遮掩的,范渺渺却懒作理会,诚心诚意地说道:“据我所知,知道此事的人,不在少数,即使我们极力掩饰,挨个封口,大概率是无用功。况且,太太最是真性情,旁人倘或一试,看见你的脸色,立马便知不假。”
李太太没说话,范渺渺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旁边的心腹婆子偷觑到主人的表情,润了润嗓,替她开口问道:“那么依小姐之见,该当如何?”
范渺渺便道:“何不如两家坦坦荡荡,行事无遮无掩?捕风捉影的事情,就像我们太太说的,只要立身正心,恪守规矩,流言自然不攻而破。”
李太太无语至极,说道:“你未免说得轻易!寡妇门前是非多,你是债多了不愁,不惧怕流言蜚语,那么我儿子呢?他哪怕清风亮节,行事光明磊落,有此艳闻傍身,就已足够朝中那些御史参上几本了!”
周妈闻言不豫,说道:“太太说的真是什么话!历来只有见女子受名节负累的,现如今居然有男子为此叫屈,岂不让世人贻笑大方!”
范渺渺说道:“话,我刚才还没说完,请太太接着听。”
李太太勉强按捺住,复而冷哼一声。
范渺渺继续说道:“在明面上,两家不该因此生了龌龊——给外人看见,总有说法猜疑。不过暗地里,确实应当划清身份的界限,因此我认为,最好太太亲自出面,对外称我秀外慧中、敬老慈幼,无奈婆媳缘浅,推为平生憾事,今有感我抄经百篇,为老太太祈福来世,恩深义重,愿将我收作义女,以舐犊情深,享天伦之乐。”她显然是有备而来,当即将近日所抄的百篇经文双手呈奉。
然而李太太嗤之以鼻,要知道,自李帘静发达以来,多少远亲赶来巴结,他们都是置之不理,这鬼丫头却妄想凭借三言两语,轻而易举攀上关系?李太太张嘴,刚想骂她痴心妄想、寡廉鲜耻,却见范渺渺微笑:“我与大人兄妹相称,总好过叔嫂,因为叔嫂之间倘若谈情论爱,有违人伦道德,然而兄妹亲睦,熙熙融融,却实乃家和万事兴的征兆。纵然外面闲言闲语,又岂能越得过宗亲法理?而且事实已定,太太不会再有后顾之忧,也安心不是吗?”
李太太刚想说话,外面门房通传,说六少爷回来了。
周妈赶紧递了个眼色给赵氏,两人面面相觑。李太太闻言,面色也立刻沉了下来,因为今日之事,早嘱咐了要瞒住人——显然是他不放心,事先在自己身边安插了眼线。这边她气势汹汹才要问罪,那边他急急忙忙就来相护,岂不是当众打她这做母亲的脸,让她下不来台?李太太念及此,也顾不得仔细思索范渺渺刚才的对策,此刻简直离奇愤怒。
李帘静披麻戴孝,才从山上赶来,他走近前,叫了一声“母亲”。
“你不在你祖母坟前尽孝心,突然回来做什么?”李太太峻他一眼。
“儿子听说府上出了些事故。”李帘静答道。
李太太故意奇道:“府上出了事故,自会有人处理的,与你何干呀?静儿,你在孝期,急忙下山给人看见,成何体统?”
李帘静垂头,说母亲教训得是。随后他抬起头,先是看了眼范渺渺,范渺渺目视前方,对他突然的出现,并无情绪波动。他回过头,向李太太道:“儿子刚才一路过来,正听说了柳小姐的提议,我认为这是当今最好的处理办法,恳请母亲您出面做主。”
李太太将身转过去,态度坚决,纹丝不动。
面对无理取闹的母亲,李帘静眉目间也有几分无可奈何。范渺渺见状,兀自张了张嘴,转念想到,这是他们母子之间的较量,若自己此刻贸然插话,在李太太眼中恐怕无异于煽风点火,更会惹她怒火中烧。
范渺渺缄言不语,赵氏跟周妈也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味不吭声。现场氛围一度停滞了。
一片鸦雀无声中,李帘静忽而道:“母亲您这样,儿子很为难。”
李太太不解,反问道:“你有什么好为难的?”
“因为,我不无辜。”在众人愕然又顿悟的目光中,李帘静镇定地站在那里,任人肆无忌惮打量,显得坦诚又直白,甚至,他又重复了一遍,字斟句酌,足以所有人听清,“在这私情上,我并不多么无辜。”
“你胡说什么!”李太太瞠目结舌,扭过头看他,失态质问。
李帘静只顿了一顿,回答道:“我想,母亲应当不会想再听第三遍。”
范渺渺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