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第 9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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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晏庄与范渺渺在柳府前分开,刚往回走,常灼刀从巷角的阴影里走出来。晏庄早察觉是他,不惊不惧,当下笑道:“跟了一路,怎么才肯现身?”

常灼刀也笑:“何至于没那点眼色,打搅先生与柳小姐的兴致。”

“平白无故,你也不会更夜找来。”晏庄听见他打趣,并不在意,问道,“难道是府上出了什么事?”

常灼刀说府内一切安好:“只是晚饭前,孟谒者托人递了拜帖,称他临行,想见一面少主。将军府式微久矣,我们都拿不准他想法,所以请先生过府商议。”

谒者仆射孟奚之,官拜车骑将军前往北地征乱,屡为军锋,正是上回太子、英王宴请之人。他拜临将军府是要做什么?晏庄思忖着,将头一点,说道:“我这就过去。”

路上,常灼刀跟他说道:“先生知道的,少主怕生,不愿意见外人。尤其孟奚之的妻伯,还曾与常家有旧。但有先生陪同的话,我想或许会好些。”

晏庄说道:“我不便露面,还是你在明我在暗的好。至于那位孟将军临行求见,应当是为北地的事。”

常家在军营之中人脉尚在,知道不少内情,常灼刀听他说起,不免忧心忡忡,叹道:“北地这个冬日恐怕难捱啊。”

常家少主常徵正在书房内等待,一边临摹字帖。他年纪小,又心不在焉的缘故,临了几个大字就坐不住了,跑到窗边张望,问曹伯道:“先生怎么还不来?”

“兴许被别的事绊住了脚,但宵禁之前总会来的。”曹伯含笑劝道,“少主再临几个大字,一会儿拿给先生,看有没有长进?”

先生的学识可冠绝天下,但板起脸来训人时实在吓人啊,常徵很怵晏庄,内心却又异常渴望被他认同,闻言回到案前,耐下性子临帖。这一临字,便过去了大半天,写完他搁下笔,转过身去洗手,看见晏庄负手正站在身后。

晏庄一面看,一面点评他的字,言语之中难得有夸赞:“不错,临得还算端正。”

常徵又惊又喜,问道:“先生,你几时来的?曹伯,你怎么不叫我?”

曹伯笑道:“先生见少主静心练字,不许我们出声打扰。”

晏庄说道:“那位孟将军的拜帖,拿来我看看。”不等他说,早已有人将拜帖递上。晏庄接过,翻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谒者仆射车骑将军松江县孟奚之介然敬拜”几字。

曹伯说道:“孟谒者本是想今日拜见,我们想,先与先生商议了来,于是今日托辞谢绝,请他明日再过来。”

晏庄想了想,觉得他们做得很稳妥,孟奚之此次前来,多半有请常家出山的意思。当年昭德军勇猛无敌,常家没落的这四十余年里,不少旧客门人或散在各地,或在常府隐姓埋名,辅佐幼主。这些人不少是参加过当年白泉山大战的老兵,对胡人习性摸得很清楚,从孟奚之上回宴谈来看,他将胡人视作心腹大患,自然而然会先想到来常府拜会、请教。

晏庄说道:“那孟将军曾在不系园见过我,明日我不好出面,今夜就先考较少主一番,以便你明日应付孟将军的问话。”

第二日孟奚之如约而来。常徵在书房招待他,常灼刀、曹伯随侍一旁,晏庄则藏于屏风之后,默不出声。

孟奚之早听闻常家少年纪尚幼,未堪大任,今日见座上是个十来岁的童子,心想果不其然。稚童身后一左一右伺立而站的有两人,一人浓眉黑目,精神奕奕,一人苍颜白须,脸色灰暗,孟奚之心道,这两位想必才是如今常家理事之人。

几方坐定,先寒暄过,因为孟奚之的妻伯曾在昭德将军麾下做过先锋官,算起来曾是昭德军的一员。不过,这两人都早在数年之前就已过世,后人寥寥几句问候,着实空泛,孟奚之索性直言道:“请问少主,如何看待当今天下?”与幼童说话之间,他看向的却是常灼刀、曹伯二人,问询的,自然也是他二人的意见。

被他轻视,常徵稍有恼意,转念想起先生的嘱托,背脊挺起,坐得越发端正,口齿清晰说道:“我以为物阜民丰,百姓安居乐业,可称天下太平。”

这两三句话,显然打发不了孟奚之。他面有隐虑,问道:“诸位焉不闻边关战事紧急?胡人野心勃勃,乃是心腹大患。”

常徵故意稚声稚气地说:“胡人早被我先祖驱逐于白泉山之外,不足为虑,倘若来犯,不过是区区残部而已,而我朝军备充足,练兵有序,且有将军镇守北地,何须忧心?”

孟奚之愣了半天,无言以对,最后连声叹息:“今时不同往日。”他看着面前稚童,欲言又止,难道要他对一介孩童诉苦,说而今天下内耗外乱,军力涣散,民心动摇吗?当然说不出口。不免苦笑一声,自觉白来一趟。

见他起身欲辞,常徵却说请孟将军留步。孟奚之回头,皱眉示以疑惑,常徵却笑眯眯地,不说话了。还是曹伯站出来,笑道:“‘今时不同往日’,孟谒者拜会将军府之前,岂有不知的道理?将军府的辉煌已是昨日,孟谒者今日却是为何而来?”

曹伯说话,孟奚之不敢看轻,沉吟再三才道:“我料想三年之内北地将有战事,欲求名将与锦囊妙计。”如今重文轻武,武将不成正统,散乱一团,孟奚之需要的正是借当年昭德将军的声势,对抗胡人——可见当年昭德将军声威之赫,延续至今,简直与“安石不出,如苍生何”如出一辙。常徵、常灼刀、曹伯三人听到他说,脸上都浮现微笑,十分受用。

孟奚之继续说道:“胡人自从四十年前大败以来,被迫退居白泉山以北,而白泉山以北,环境甚是恶劣,近些年每逢寒冬,胡人饥寒交迫,都会派骑兵抢掠北地周边那几个乡县,我曾上书陛下请求出兵严惩,然而胡人狡诈,一面抢掠平民百姓,一面派人进京朝贡称臣。”

朝中君臣自恃泱泱大国,对待化外之民,那向来是很宽善的,胡人进京朝贡,皇帝龙颜大悦之下,通常还会给予许多赏赐,以示天恩。但在孟奚之看来,人心不足蛇吞象,此举实在是养虎为患。

常灼刀对他的清醒暗暗点头,朝中文官独大,对于胡人扰边的上奏,常常忽视,认为不足为患。“那么孟谒者以为,陛下为何不肯出兵?”他在旁提问。

“陛下即位十年,历来推行黄老之计,修生养息,此外满天下重文轻武,倘要举兵大动干戈,朝中并无名将披挂上阵,扬我国威。”孟奚之说着说着,忽想道,分明是我先问你等,便住了嘴,反问道,“几位如何以为?”

常徵平日最怕考较,今日却显得兴致勃勃,仿佛一早等着他问。先是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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