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蕊的双手紧紧扣着地面,身子隐隐发颤,只并非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无法抑制的羞怒。
兄长的偏袒,好友的背叛都让她无法接受,而她最不能忍受是,她竟然输给了叶清染!
弘武帝对女子间的争端并无兴致,既然已经问清了事情原委便不打算再多深究。
“灵蕊,你可知错?”
苏灵蕊紧咬牙关,她知道此时最好的方法便是她乖乖认错,大事化小,可想到叶清染那嚣张挑衅的嘴脸,她便如何也张不开嘴。
“陛下。”
叶清染在苏灵蕊前轻声开口,从进殿时起,弘武帝便未曾见她变换过神色。
无论是身处弱势,还是如今逆转局势,她都始终淡然无波,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沉稳,这份胆魄让弘武帝格外欣赏。
“陛下,女孩子间难免会有龃龉,小女相信县主绝非有意为之,还请陛下不要再追究县主的过错了。”
叶清染宽和大度,而苏灵蕊却满口谎话,且不知悔改,相较之下苏灵蕊反是更像一个没规没矩的山野丫头。
叶清染稍稍偏头,恰逢岁灵蕊也抬眸望向叶清染,两人四目相对,叶清染莞尔一笑,柔声道:“小女相信县主必会以此为戒,定不再犯。”
从容也好,宽和也罢,落在苏灵蕊眼中皆是对她的挑衅与讥讽。
“贱人。”齿缝中恨恨挤出的两个字眼带着满满的恶意。
弘武帝与赵皇后眉头齐齐一皱,赵皇后斥责开口,“灵蕊,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身为皇家县主,岂能满嘴污秽之词。
苏灵蕊却仍旧死死的盯着叶清染,咬牙切齿道:“你怎不说我为何要与你推搡?”
叶清染面露茫然之色,苏灵蕊见状更是气恼,“你这副嘴脸真是恶心至极!你方才在画舫上是如何顶撞本县主的?”
苏灵蕊第一次遇到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只觉心肺皆要被气炸了。
谷淼脑中灵光一闪,打起了精神,忙叩首与弘武帝道:“陛下,臣女可以作证,是叶清染对县主出言不逊,屡屡顶撞,县主才会一时气不过。”
叶清染收敛了笑意,清清冷冷的看向谷淼,“谷小姐可要为自己的说的话负责,我何时顶撞县主了?”
叶清染没有咄咄逼人,但谷淼还是不禁回忆起了画舫之上叶清染那饱含杀意的眸光,下意识便道:“你不肯让出金缕纱,还欺骗县主知晓染布之法,大家都可作证你顶撞了县主!”
“蠢货!”
苏灵蕊心中狠狠骂了一句。
叶清染眉目舒缓起来,笑着收回了视线。
苏御看得很是尽兴。
在万柳街收铺时,他便留意到她十分擅长把控人心,对付谷淼这般心思愚笨之人,更是轻而易举。
“金缕纱?”弘武帝似有耳闻。
张胜附耳几句,弘武帝了然颔首,瞬间理清了前因后果。
“可是县主从你索要金缕纱未果?”
叶清染轻轻点了点头,未露出一丝可怜的姿态,只如实道:“但小女无法帮衬县主,当时画舫之上又皆是县主之人,小女便只好诓骗县主离开,想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却未曾想到……”
苏灵蕊心口一滞,果见弘武帝眉心蹙起,冷声道:“灵蕊,莫非你还学会了那些纨绔恃强凌弱的作风?”
“皇祖父,灵蕊没有,灵蕊只是……只是……”
“够了!朕不想再听了!”
除了灵槿是他看着长大的,胡侧妃所出的另两个孩子他本就都不喜欢,此番更是被搅得一丝耐心也无,冷冷道:“仗势欺人,毫无怜悯,更是满口谎言不知悔过,真不知你母妃是如何教导你的!”
“皇后!”
赵皇后起身,垂首听命。
“此事便交给你处置吧!”
“是,陛下。”
弘武帝拂袖而去,在经过叶清染身边时,顿足道:“你平身吧,平白让你遭受了无妄之灾,皇后会补偿你的。”
“小女叩谢龙恩。”
弘武帝挑了下眉,怪不得最近临安一改最初口风,都说卫城认个义女是捡了大便宜,此番看来着实不假。
“你们两个还不走?”
魏梓然露出了惯有的嬉皮笑脸模样,“皇宫太大,叶小姐第一次进宫走丢就不好了,我留一会儿也行。”
弘武帝冷笑着勾起唇角,“出宫自有内侍引领,哪里用得着你?”
魏梓然讪讪挠头,但脚步仍未移动半分,摆明了不想走。
苏御见状,无奈轻笑,开口道:“不如皇祖父先行回去休息,孙儿在这里多留片刻,定不会让梓然惹出事端。”
“对对对,有祈佑表哥看着我,我绝对惹不出事来!”魏梓然向苏御投去感激的眼神,还是表哥够义气。
苏御眉眼弯起,掩了笑意。
赵皇后命苏灵蕊闭门思过一月,罚抄女戒宫规各十遍,又罚了半年的俸禄给叶清染做为赔礼。
这处罚看似无关痛痒,但实则对皇室女子来说已算颇重。
而且闭门一月,直接断绝了苏灵蕊参加花朝节的可能,这让苏灵蕊如何不恨!
若非尚在宫中,她恨不得这便活剥了叶清染的皮!
赵皇后训诫了苏灵蕊与谷淼一番方才起身离殿,叶清染也在苏灵蕊如刀子般的目光下随魏梓然悠然离去。
“县主。”谷淼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搀扶苏灵蕊起身。
苏灵蕊却在起身后,反手便是一个巴掌甩了过去,“蠢货!你怎么不去死!”
若非谷淼胡言乱语,她未必会受这么重的惩罚,如今不仅丢了颜面,更失了花朝节的机会。
“县主,我不是有意的……”谷淼捂着泛起红痕的脸,泪眼婆娑。
只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苏灵蕊又想起了叶清染那虚伪做作的姿态,她心中更恼,抬手又是一记巴掌甩了过去。
只这次她的护甲划伤了谷淼的皮肤,谷淼尖叫一声,抬手摸向脸颊,掌心传来湿腻之感。
苏灵蕊怔了怔,目光呆滞的望着谷淼脸上的血迹。
“灵蕊,你在做什么!”苏灵槿提裙迈进殿内,惊诧之余更是的痛心,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妹妹竟是如此狠心之人。
“快去唤御医!”苏灵槿忙吩咐身边的婢女。
苏灵蕊已从怔然中回过神来,冷喝道:“不许去!”
“她受伤了!”
“那又如何?”
苏灵槿被问的一愣,满是疑惑不解,“你划伤了她脸,自要请御医诊治。”
苏灵蕊居高临下的看着簌簌落泪的谷淼,声音阴冷,“你的脸是如何伤的?”
谷淼捂着伤口,即便泪眼朦胧也能看清苏灵蕊狰狞的表情,连忙道:“是我不小心摔跤划伤了脸,与县主一点关系都没有。”
苏灵蕊满意的点了点头,冰冷无情的目光扫向谷淼,“那还不快滚!”
“是!是!”谷淼狼狈起身,落荒而逃。
苏灵槿完全怔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牵动嘴角,“灵蕊,你怎么能这样……”
“姐姐若想教训我便算了,我今日可没心情听那些大道理。”苏灵蕊冷漠转身,未给苏灵槿一个眼神。
她垂首望向指上纤长的护甲,上面还残留着一抹血迹的红,与苏灵蕊的眼底红遥相呼应。
若这护甲划在了叶清染的脸上,那该有多好……
……
与此同时魏梓然正陪着叶清染游走在宫中,绕了一圈后,叶清染终是无奈道:“魏公子,这不是出宫的路吧?”
魏梓然嘻嘻笑起,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容张扬,充满了活力,“宫中景致好,你难得入宫,何必急着离开,便趁机四处逛逛嘛!”
叶清染的眼眸向某处挑了挑,若是平日她倒不介意多留片刻,只今日并非魏梓然一人,身边还跟这个太孙殿下。
今日之事总有哪里透着说不出的古怪,她需回去好生琢磨一番。
她正欲开口,忽见一列内侍脚步匆匆而来,魏梓然拦住一人好奇询问,那小内侍面露苦色,神情更是慌乱,“回太孙殿下,魏公子,是常宁公主心疾复发,奴才们急着去唤御医们和宋大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