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看到墨流觞抱着血迹斑斑的人回来,忍不住眼泛泪花。
“我可怜的詹师弟,就这样英年早逝。还没有看到他娶媳妇儿,太可怜了。”
余尧他们也都跟着哭起来。
“还没死呢,哭什么丧。”墨流觞不耐烦打断他们,“镇里什么情况?长话短说,不要浪费时间。”
白芷咽下还想说的话:“镇内被妖气感染的人,净化后身体已无大碍。不过镇长和管家被掳走。”
随后白芷将几人调查的事情简明扼要告知墨流觞,和詹月白猜测并无出入。
花妖刚化形,修为低下,怕冷躲入住户家又被赶出。最后被一位老爷爷收留,把她当亲孙女一样照顾,两人过得其乐融融。
怎料镇长是个花心大萝卜,看上花妖美色,造谣她是妖怪,让老爷爷知趣将人交出来。好心的镇民把任务贴送到修仙门派,但来的人都被镇长用金钱收买,忽悠离开。
老爷爷并不相信单纯善良的干孙女是妖,镇长他们只能明抢。争执中老爷爷被管家推了一下,摔一跤当场人就没了。花妖就此黑化,不断抽取镇内人生气用于修炼。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陷入昏睡的原因。
墨流觞了解完情况,道:“想办法搜寻失踪的二人,不过大概率已经死了。花妖她身受重伤,不成大器。这间房,不许有人打扰。”
说完,留下几人善后。
“白师兄,詹师兄不会有事吧?”谷小小说着说着又快哭了。
“詹师弟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问题的。”余尧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齐思岩闷声说:“嗯,詹师兄一定会没事的。”
攥着衣襟的手已松开,墨流觞将人小心放到床上。
因为妖毒入体加上失血过多,詹月白嘴唇失色,苍白如纸。妖魔本是一体,但詹月白心脉残缺,这毒是补药亦是毒药。
墨流觞半垂眼睑,静静坐在一边,运功给人驱毒。
他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想让人死还是不想让人死,但至少现在不能死。他还有好多疑问,比如梦里那人和詹月白有什么关系,以及,为什么真实得完全不像是梦。
他其实早找到花妖藏身洞穴,见詹月白临危不惧,饶有兴致看了许久的戏。就在詹月白说出“人死不能复生”的时候,储物囊一直安分的噬魂珠突然躁动起来,甚至影响他的魂魄。
待控制住身体异常,闻到的是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
那个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人,除了我,谁也不能动!
之后看到詹月白那种眼神,为什么会有一点点开心。他甩甩脑袋,赶走脑中杂念,将妖毒从詹月白心脉引出。
詹月白呕出一大口墨绿色的血,又瘫回去。
妖毒很好排,就是存留的妖力钻进筋骨血脉之中,很难剥离出。
“撑死你得了,吸这么多妖力。好不容易修复的心脉,你……咦?”
詹月白似乎成无底洞,开始疯狂吸取墨流觞身上的灵力。酸软发麻的感觉蔓延至全身,墨流觞想收手已经来不及。所幸詹月白的身体知道自己极限,在将人灵力吸干之前停下了。
妖力和灵力在体内相撞,詹月白的骨头被打碎又以惊人的速度重塑,筋骨和皮肉也在刺激下迅速生长。短小的四肢一点点抽长,将衣物撑开撕裂。
“你倒是因祸得福了。”
确认詹月白没有性命之忧,墨流觞吞下丹药,盘坐在一旁调息。
待一切停止下来,已过去整整一天。詹月白满身伤口消失不见,抱紧双臂,因为冷打着哆嗦。
墨流觞正陷入昏睡,脑海中模模糊糊出现一个小小身影不停追逐的画面。前面人头也不回,走得很快,他一直追不上。满地都是打碎的泥塑,被踩坏的纸鸢,还有随处丢弃的他精心制作的点心。
那种感觉又出现了,被无视,被冷落。彷佛有人将他热切的心揉碎,再丢弃。
被贴近的冰块影响,他从梦里惊醒,偏头一看。
少年长大许多,婴儿肥消去不少,显出逐渐清晰的下颌线,衣不蔽体。他移开目光,往旁边挪了挪,给少年腾出位置。
还未睡醒的人眼睛半睁微睁,嘟囔着冷又爬过来,毫不客气扯着墨流觞的外袍。他扯半天扯不动瘪着嘴发出“呜”声,又加大力量,直接将盘坐着的人扯倒。
少年脸上不是平日里常见的冷淡模样,多了些烟火气息,委屈的样子像极后山求食吃的松鼠。墨流觞听到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声,伸手想将这个不安分的捣蛋鬼拎开,发现竟拎不动了。
詹月白拱了半天才觉得哪里不对劲,这被子怎么这么硬,而且扯不动。但是好暖和啊,扯不动就扯不动吧。他跟八爪鱼一样缠上去,还用脑袋蹭了蹭“被子”,满足地笑了。
从相遇到现在,詹月白第一次露出这般毫不设防的模样,墨流觞心里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下,终究还是收回要推开人的动作。
某人舒舒服服睡着了。另一个就很惨,被冰块冻一晚上。等到人体温恢复松开四肢,他还直挺挺躺在那里,盯着床顶出神。现实与梦境交叠,他有些分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詹月白醒来,脑袋还有些发胀。他想按按太阳穴,抬手才发现,怎么袖子短许多。转头看到身边的墨流觞,衣衫不整,更是惊吓过度,差点叫出声。
我不会又把主角给睡了吧,不会吧不会吧,我这身体这么小,不可能……吧?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还盖着红色外袍,大脑陷入混乱。等等,难不成是我被睡了?!
詹月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感受到浑身上下都跟散了架一样,悲哀地将脑袋埋进膝盖里。
眼前人反应太有趣了,墨流觞忍不住伸手戳戳他,被人条件反射推开。见人又变成一脸疏离的模样,墨流觞眸色微暗,心情烦躁。那么大一个软萌徒弟,睡醒后硬梆梆的。他摸摸袖中的小泥狗,心道:
“冷冰冰的样子,简直和梦里人一模一样。”
对上墨流觞略带幽怨的眼神,詹月白并没有注意到情绪,反而看到对方眼中的自己大了一圈,似乎到十五岁模样。
他搓搓脸,摸遍全身上下确认是自己身体,这就很离谱了。冷静之后,他确认没有发生任何出格的事,才放下心来。也对,前世都那样了,主角也没有霸王硬上弓。如今还是身受重伤的小徒弟,三观超正的主角,不可能做出丧尽天良之事。
“怎么,你希望为师做什么?”
詹月白战术性后撤,后背硌上墙壁。肩头破烂布条滑落,露出新生奶白的皮肤。墨流觞微眯眼,言辞危险:“你现在可不小了。”
“谢谢师尊相救。”詹月白急忙恭恭敬敬回复,“徒儿做牛做马,没齿难忘。今后一定认真修炼,为师尊争光。”
“唔,有趣。”墨流觞没理会他做牛做马的言论,伸出手捏住人下巴,上下左右看看,啧啧称奇,“所以你真实年岁几何?”
詹月白也不清楚自己发生了什么,只能将这身体变化归结于,妖毒刺激魔族血脉,加速身体成长。听到墨流觞问话,也不确定此人知不知道半魔之体。他想了想,回复的是刚穿书时候年纪:
“二十四。”
墨流觞:“……”很好,我孙子二十四岁,再受几次妖毒是不是还会比自己大?
敲门声响起,墨流觞甩给詹月白一身新衣服和红色大麾。
詹月白不喜欢这么亮眼的色彩,四处张望先前余尧给的披风。
“都被穿成了筛子,你确定还要?”
詹月白只能含泪披上红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