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屋里的电视响着,三人都有些惊讶,转到坝子来,阳台上的大灯也开着,老张正要开口,只听忠承在楼上用普通话道:“关键是你不能吃辣,要不然带你吃的东西可多多了,火锅不吃辣的不好吃啊,吃的就是麻辣就是花椒跟辣椒的味道,你平时吃的那是什么,那是辣椒粉花椒粉,那根本不是纯天然的,你来尝尝这边真正的麻辣,味道绝对不一样欸——妈?回来啦你们。”
他慢慢拿着电话从楼上下来:“你先睡觉吧,先睡觉,等明天再说,睡不着数羊,数一千只羊就睡着了,快点快点,睡觉,乖,睡吧。”
他下完楼梯电话还没挂断,便停在台阶上催那头挂电话,老张笑着问他:“跟哪个打电话呢?”
黎书慧也站在边上望着,忠传笑了笑,马不停蹄进屋烧热水。
“你们走上面吃饭去了是不?”他的电话挂了下来,望一眼父母,将老张的手机放在桌上,像走亲戚的孩子一样拘束道:“就是你们转来了吗?信好赵盈呢?哥哥没上来吗?”
“那上面娃儿多好耍他们能舍得转来?”黎书慧跟着他走:“哪阵儿转来的,吃饭没有。”huci.org 极品小说网
“没呢,准备到石岩来吃的,过年了石岩一家开着的都没有。”他干脆走到灶房来,手磨着灶台上的干竹叶子玩:“你们在上面吃的啷个嘛?哥哥呢?刚下石坝罗昭全还来坝子站了会儿,不知道是等你们还是整啷个。”
“他跟你谈啷个嘛,他有啷个好整,打电话吧,他屋里几个人不晓得转来没有。你二哥这两天也没打电话来,晓得明天上不上来。”要仔细盘问的思路就这样叫他岔开了过去:“晓得到底她要啷个才依叫啊,翻过年说前年的事了,过个年到现在还这门那起的,心思硬是多得很!还娃儿都教着让不要喊了。”
忠传燃火起来往锅里加水:“她哪里说那些嘛妈你也是,悄悄的不要说了。”
“我不要说了!说起就气人,一味就小气得很!”
忠承埋着头在一旁听着,也不开腔,光摆一个笑脸,任她一个人絮叨,过一阵儿,慢慢转到环堂屋来,看父亲在躺椅里疲惫的坐着,问道:“哥哥打电话没有嘛?他啷个说呢?”
“……他要啷个说啊。”老张拍着膝盖,扬一个笑脸来问他:“你这回转来耍几天呢?那里没有干了噻?公务员这个又好久上班嘛?”
“初七去报到,可能要隔几天吧。”他也拍着膝盖道,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老张笑起来,温言叮嘱:“好好干哈。”
忠传在里头喊:“吃面还是滚菜?冷菜冷饭都有吃哪样?菜多得很个人来看。”
东一句西一句,好些话就这样岔过去了。
趁他吃饭的功夫烧好洗脚水,忠传上楼来拿灰蒌子给母亲夹炭火,电视柜上摆了一堆袋子,大概看一眼,水果零食,衣裳裤子鞋子。她仍做原封不动的模样,拎灰蒌下来。
老张在环堂屋洗脸洗脚了,黎书慧仍在灶房同忠承说话,忠传道:“去洗脚吧,等他吃完了上楼再说,等哈儿水冷了。”
忠承也叫她:“洗了上床睡吧。”
“多夹点火,把那几双袜子烘一下。”黎书慧自到外面同老张洗脚去。
“晚上还要烤火吗?”忠承随口道:“不是有个电火炉嘛,你这个莫把娃儿烫到了。”
屋里原本有一个插电的烤火炉,但老两口都嫌浪费电,仍用废锅夹碳烤火。
忠传笑道:“娃儿没烫到,把遥控器滚进去烧烂了,惊点儿闯了货。”
他便认真道:“你这个好危险嘛,连个挡的都没有,电火炉你买回来放那儿不用也会放坏。”
“那线有点烧坏了,用着怕漏电,这个也可以呀,以前不一直用这个嘛,娃儿注意一下就是。”
他轻拍着腿失悔:“早晓得这样我就买个电火炉回来了噻,我当时都看好了二姐还说不要不要家里有,妈老汉又没说,我还给妈买了两个水灰蒌,晚上睡觉放床上用的那种,我也不晓得屋里电火炉坏了。”
碳夹好了,坐灶门前看他吃饭:“楼上那些东西你买的?买恁多提上来不累吗?”
他道:“有些我买的有些二姐买的,二姐明天上来。明天搞不好还有个客人要来哟,跟二姐一起。”
“哪个?你二姐明天要上来吗?你碰到她了吗?”黎书慧在外面问。
“哪个客人要来?你二姐的客人?”他说的是跟忠旭一起来,忠传也就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嗯,我去她厂里问的。”他回答了外头的父亲,又朝忠传笑:“我们一家人的客人,我明天一早去接她,明天你们自己看。”
他去锅里盛饭,忠传惊喜又忐忑的望着他,只听他和父母说,只管心里七七八八的猜。他的客人当然要扫地放鞭炮迎接,可若是忠旭的客人,舒庆这里头三年还没过,是要忐忑的。
母亲还没听的明白,只道忠旭要明天上来,心里高兴又气愤:“还要去接她!她找不到路呢!喊她个人来把娃儿接转去,在这里一天到晚讨嫌得很。”
“哎呀妈妈那个嘴硬是!听话只听一半扛着半头就开跑!”他敲着碗筷同母亲道:“做出恁不喜欢赵盈那也没见你把她打来吃了,没见你虐待她?还时时刻刻抱着,坐怀兜儿里,经常老汉赶场带点儿这个转来带点儿那个转来。你最喜欢的就是她!比我们上一辈的几个都喜欢!二姐也是,最护着的就是二姐,最偏心她!你就光一个嘴,光刀子嘴!”
气笑不得:“......你以为你就少了!你以为又把你虐待了!那阵儿背上遭豺狗咬落恁大一块皮,我活生生从大腿上割一块肉来给你缝上!你以为像这阵儿吗?还兴这样麻药那样麻药,惊点儿你就没有妈!还我偏心!”
“我没说你偏心噻,我是说,说你说话蜇人!带刺!再说,我这不是回报你来了嘛,以后带你享福让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以噻?伺候你可以噻?”
老张小声道:“不仅说话蜇人,还咬人,牙齿也凶得很。”
“伺候我,害病那阵儿不晓得你在哪里!”瞪一眼老张,抢过他手里的毛巾:“好点儿喏!脚洗好了还在这里不上楼去看啷个看!你也是,还不快点吃你姐姐等着你洗碗吗?吃个饭端着走来走去的整啷个?好大夜深了还不睡觉!”
忠承笑嘻嘻道:“我怕你高兴的睡不着。”
被撵开的老张站边上裹烟抽,就是不走:“她有哪样睡不着啊?她地震都睡得好得很。”
“我不信,我不信明天我去喊个人转来她能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