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辞岚指着雅兰居的方向:“那儿,才是我家!”
巴沛所在的村落并不富裕,当然不会知道,他们寻常一整年的花销,都不够买京城富贵人家摆在门前的迎客松。
这称不上太豪华的辞府,在巴沛眼中却已是天上人间。
少年眼中还带有对世界的好奇,饶是这世道以痛吻他,他却仍愿投桃报李,还之以歌。
巴沛四处张望着,目光停至不远处,那双带着几分质询的眸子正定睛看着他。
辞岚于巴沛而言,无异于有救命之恩,他心下感激,对辞岚自是热情些。
可已受到了这么多命运的不公,早已练就巴沛外冷内热的性子。
他看出那妇人眸间的敌意,收回目光往辞岚身后走了几分。
韩氏手中正抱着一匹上好的云锦,打算在月后祭祀时做衣裳用。
她正想抱给下人去剪裁,就看见从门外回来的辞岚……身后还跟着个模样俊俏的小哥儿。
前日才被教训过,韩氏不敢贸然招惹辞岚,只扬起一个僵硬的笑容:“岚娘回来了,这小哥儿是?”
辞岚连眼神都没给韩氏半个,眼神示意巴沛不必理会,径直朝雅兰居走去。
“辞府的事,日后再告与你。”
“巴沛明白。”
至雅兰居,糜氏并没去铺子里。
见她正坐在院中发呆,辞岚缓声道:“娘。”
“娘?”
一连叫了两声,才将糜氏思绪拉回,她有些怔然,木讷转身:“岚娘回来了。”
“这么出神,在想什么?”
“也没什么。”糜氏弯起一抹浅笑,辞岚却从那笑容中看出她的落寞与沮丧。
而今,母女三人终得回辞府。
当年被尤氏和辞琬联手驱逐之仇已报,糜氏却觉得心下空落落的。
昔日虽不懂事,却一直缠着她的辞岚,而今长大了,反倒让她觉得有种莫名的疏离感。
不知是不是为人父母多虑,糜氏总觉得她和辞岚之间,隔着看不见的屏障。
辞秀被送去国子监,她大部分时光,都在铺子和雅兰居渡过。
辞岚又常日不在家中,唯有花影守在糜氏身侧。
花影乃冷面杀手,对复杂的感情更是一窍不通,只要糜氏不说话,她能一整天负手跟在身后冷着脸……
糜氏时常总觉得寂寞,这小小的雅兰居虽温馨,却让她心沉沉没有根基。
辞岚擅观相看心,只能一眼看出糜氏心中所想。
她心头微有些酸涩,走上前握住糜氏双手:“娘可是觉得,日子枯燥乏味?”
“倒也不是。”糜氏摇摇头,不知该如何解释。
余光落至辞岚身后跟着的少年身上,糜氏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里,这才泛着淡淡光芒:“这位是?”
“回夫人,我名为巴沛,随师父入府,搅扰了。”
“娘,这是我收的徒弟,他……他父母亲眷皆因故逝世,居无住所,往后,就住在咱们雅兰居。”
糜氏生性良善,听到巴沛的身世如此凄惨,眸有怜意。
“好孩子,辛苦你了。”
眼神中的落寞散去了几分,糜氏起身:“看你年龄,比秀秀大个四五岁,日后你们也好有个伴。”
“秀秀?”
“嗷,岚娘还没给你介绍,她有个妹妹,唤作辞秀,方才十岁,你呢,多大年龄?”
巴沛被糜氏牵着走,辞岚并未跟进去,起身立在院中。
花影行至辞岚身侧:“姑娘,这就是你从邴光耀手中救下的少年?”
辞岚颔首:“夫人觉得寂寥,咱们雅兰居也该热闹些。花影,你去买些丫鬟侍卫来,最好是会些功夫的。日后守在雅兰居,夫人也好有个伴。”
“属下这就去办!”
“诶……等等!”
忽而想到了什么,辞岚神神秘秘的拂手示意花影上前:“再去准备些……”
花影闻之面露难色,摸不透辞岚的心思,她有些怀疑,故又确认了一遍:“姑娘,您确定要属下买这些东西来?”
邴光耀被处死,惹恼了吉忠,也触怒太子卫棣。
太子府内,卫棣身前正跪着一黑人,乃是他派安插在宫里的眼线。
“太子恕罪,是属下无能!”
“第几次了?”
卫棣坐在高椅上,手握九节鞭,触目皆是殷红血迹。
“本殿,给过你太多次机会!”
卫棣冷然,九节鞭在他手中发出冷兵器独有的恐怖声响。
整个太子府都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唯有正殿内鞭打刺入血肉的声音,阴森可怖。
又一次交手,卫棣,再次输给了臧劭。
自凤鸣山一行归来,卫帝对他这个东宫太子就颇有意见。
整日不想着如何帮扶朝政,替卫帝排忧解难,反而抓着那点捕风捉影之事,对国之忠臣产生怀疑。
卫帝让他回太子府反思,实则无异于关禁闭,这不就变相在告诉朝臣。
纵是东宫太子又如何?
置他于何地!
来日若有登基那天,群臣又岂会再信服他这个东宫之主?
卫棣眯眸,手握着属下送来的最新消息,道臧劭府里那位相师,已入职太常寺。
由卫帝钦点,成为太常寺祭祀。
“祭祀……”卫棣一手毫不留情的打在黑衣人身上,一手摩挲着信纸上的画像,阴笑阵阵:“太常寺祭祀,本殿倒要看看,得你臧劭青眼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将巴沛在辞府的住所安顿好,辞岚转身一变,又换做男子相。
而今已是头有乌纱帽之人,那就更好办事了!
辞岚亲自带着巴沛去国子监,门内人见是辞仙师,热情将其迎入。
礼大人才得知,太常寺府那位徒弟,已入职太常寺成为祭祀。
再细细想这所谓的辞仙师……难不成是一个人?!
客堂内,辞岚看着有些拘谨的巴沛,示意他不必紧张。
“你既跟了我,就要拿出辞仙师的气派!”
辞岚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该不会想让人在背后议论你师傅,收了个不着调的徒弟吧!”
“辞仙师,别来无恙啊!”
礼玉的声音从堂外传来,待他入门后看到辞岚腰间挂着的太常寺令,眸色顿时一震。
还真叫他猜中了!
太常寺祭祀,从三品命官,严格来说,比他这个国子监祭酒还要官高半品!
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礼玉早是圆滑之人,他微微拱手作揖,话锋一转:“辞大人,有失远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