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不好?”
“会被边弘算计的。”随边弘直白道。
鲁蕴丹温然而笑:“所以我来了。”
没错,随边弘高调在新皇城内游玩了几天,就是在等鲁蕴丹主动来寻他。
而鲁蕴丹虽知晓随边弘这心思,还是主动来寻他了。
随边弘愉悦地挑唇:“师兄为何不饮边弘特意给你泡的茶?”
鲁蕴丹还能不知道随边弘泡的茶是个什么味,一点也不想自己的味蕾受到荼毒,压根不接他这话,温声提议道:“聪渊,此处人多,去三楼包间相谈如何?”
烟云茶楼,非世家出身之人不得入内。
茶楼一楼大堂,是用来招待普通世家文人的。
茶楼二楼大堂,非上三品世家大族中人不得踏足。
茶楼三楼雅间,非上三品世家嫡系子弟不得包房。
三楼雅间可订的厢房位置,亦有各种讲究,风景最好的临街的四间厢房,非一品世家嫡系出身之人不可订。
随边弘来到烟云茶楼二楼闲坐赏景品茶,本就是为了“钓”人。
如今将人“钓”来了,随边弘也不想再坐在这人多嘈杂的地方了,欣然点头同意。
鲁蕴丹没来前,因为随边弘容貌出众,即使独自一人安静地坐在茶楼二楼雅堂窗边位置赏景品茶不曾讲话,也有人不时向他投来关注的视线,甚至还有人认出了随边弘就是昔日的七聪之一,想上前来与他攀谈交友一番。
现在又多了鲁蕴丹坐在他对面,即使鲁蕴丹没有露脸,这二楼雅堂内看向他们两人的茶客也越来越多,此处确实不是叙旧之地。
鲁蕴丹在来前,便使常枫来此通知了掌柜,空出了茶楼三楼最好赏雪的一间厢房。
多年未见的师兄弟二人一前一后上了三楼包厢,将随侍在身边的人都留在了包厢门外。
“聪渊还是这么喜欢看雪景。”
进入包厢后,鲁蕴丹褪下身上披着的雪貂兜头大氅,随手将大氅挂在貔貅兽头的坐庄支架上,转头见随边弘径直走到了窗边就坐眺望远处雪景,含笑轻叹着走到他对面坐下。
“知道我为何喜欢看雪景吗?”随边弘扭回头,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愉悦的眯起。
“因为雪景精致而美?”鲁蕴丹温声接话,抬袖亲自用面前的茶具煮起了茶。
“有这部分原因,更多的是雪景之下,覆盖了一切世间烟火,不论是破败的瓦舍,还是金雕银饰的豪门大宅,只要大雪一覆,远远望去,皆是银装素裹,没有不同。”
鲁蕴丹正在杵着茶砖的手一顿,听出随边弘的言下之意,轻笑道:“只要走近看,外表看起来再相同,内里依旧是不同的。雪的覆盖,并不能改变原本的事实。”
“但所有人赏景时,皆是匆匆一眼而过,谁会探究里面的事实?”
随边弘前几日在钟玲媛那里审出当年是鲁蕴丹嫡兄鲁蕴德利用他之名,写信告发的符骁藏身在守山书院的事后,心里一直五味杂陈。
“自己知自己事便可,何须管他人如何看?”鲁蕴丹将杵好的茶碎倒入瓮中,而后抬眼目色幽深道:“只要权势在手,他人如何看,又有何要紧?”
“是吗?”随边弘慵笑出声。
鲁蕴丹温润而笑:“雪景覆盖只是一时,等到春暖花开的时节,雪景覆盖之下的景象,它该是什么样子,就还是什么样子,并不会改。”
随边弘慵懒的向后一靠,随口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让它化雪可不容易。”
“不化便是,我并不在乎,雪景是美是丑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可承载这片雪景的地,其主人究竟是谁。”鲁蕴丹丝毫不掩藏自己的野心。
随边弘抬手击掌:“相国好志气!边弘佩服!”
“莫要反讽。”
“我是真心击掌相赞的。”
“呵呵。”鲁蕴丹面容含笑的呵呵了两声。
“你都贵为相国了,怎么还喜欢这样呵呵?”随边弘面上的慵懒之态顿去,被怒色覆盖。
当年只要是在守山书院求学过的人都知道,鲁蕴丹面容含笑的呵呵两声,那绝对没有别的意思,这就是极致的嘲讽。
从前凡在守山书院求学的人,谁要是被鲁蕴丹面容含笑的“呵呵”两下,那绝对是要生上一天闷气的。
碰到脾气火爆的,被鲁蕴丹面容含笑的“呵呵”两下,那绝对是要当场和他干上一架才肯罢休的。
“成为当朝丞相后,倒是少有呵呵了。得忍。”鲁蕴丹笑眯了眼道。
随边弘瘪嘴:“在我这里也忍着。再呵呵,别怪我掀了你刚煮好的茶。”
“多少人想喝本相亲手煮的茶都喝不到,聪渊说掀就掀,是不是太过随性了点?”鲁蕴丹面色不变,将沏好的茶放在随边弘身前的茶案面上。
随边弘听鲁蕴丹以“本相”自称,眉目微顿,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随不随性的,都是这么活,相国权势再
大,还能管他人随不随性?”
“聪渊你这嘴,倒是从来不饶人。”
“过奖。相国也是,要论阴阳怪气可无人能赢你。”
“世人都言这为温润如玉,可不是阴阳怪气。”
“世人了解相国甚少,自然看不清雪下覆盖的到底是什么。”
“呵呵。”
随着师兄弟两人你来我往的相互埋汰,屋内气氛瞬间冷凝。
随边弘与鲁蕴丹两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
突然,随边弘伸手扶住茶案边沿,下刻便欲履行刚才自己所说之言——掀了鲁蕴丹亲手煮的茶。
鲁蕴丹对随边弘深有了解,“呵呵”的时候就做好了随边弘会掀桌的准备,极快的用手按住茶案面,让随边弘不能得行。
就这样,这对昔日关系甚笃的师兄弟两人,一个上抬茶案欲掀,一个下压茶案将桌脚死死定在地上,互不相让的僵持起来。
“养尊处优多年,相国倒是力气见长。”
“聪渊在外多年,力气倒是退步不少,竟是连茶案都掀不动了。”
“相国今日为何句句刺我?”
“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相国在说什么?边弘不懂。”
“从钟夫人嘴里审出了什么?”鲁蕴丹直视随边弘的眼睛,突然单刀直入的问道。
随边弘:“........”
随边弘收了力道,松了把住茶案边沿的手,鲁蕴丹随之收了按压茶案面的力道。
两人间的谈话,正式开始进入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