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驷幽然转醒之后,便很快平复了情绪,将自己的悲痛之情掩埋在心里。
公子华与他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自小二人感情甚笃,对他曾经有过救命之恩。自秦王嬴驷上位以来,嬴华屡立战功,不管何时何地,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嬴华都矢志不渝地站在他的背后,死不旋踵。
秦王驷迷惘地睁着眼睛,眼前掠过曾经与公子华的一点一滴,回忆如思潮一般涌来。
他们曾经在市井之中玩耍,在嬴驷因为触犯了法令,而被流放到民间的时候,是嬴华一直陪在他的身边,挨打,是嬴华在扛着,打仗的时候,亦是嬴华冲在最前面。
最后,嬴驷的眼前忽而划过一个画面,就是公子华被一群黑甲黄衣的楚兵包围着,一个人面对数以十万计的敌人,最后,嬴华的战盔被打落,手臂负伤,敌人劝他投降,但是他没有,而是拼死在厮杀着。
焉能以寡敌众?
嬴华最后的下场,便是被几柄长戈刺到,而后勇猛无敌的嬴华直接砍断了长戈,又被挑飞起来,在身体被抛飞的那一刻,嬴华的嘴角溢出了鲜血,但是他在呢喃着什么?
“哥,我我走了。”
“啊”原本一脸淡漠的嬴驷忽而叫嚷了一声,一把将桌案上的药物全部推倒在地,而后在床榻上“哇”的吐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
“父王!”
嬴荡带着诸公子进去,看见秦王驷在吐血,不由得勃然变色,冲过去将秦王驷又扶到了床榻上,拿枕头放着头。
秦王驷却执拗地推开了嬴荡的手,喘息不止,最后回过神来道:“荡儿,军队都集结完毕了吗?”
嬴荡颔首道:“都已经集结到校场上了。父王,儿臣这是向你告辞来的!”
“好。荡儿,你是好样的。”秦王驷拍了拍嬴荡的肩膀,气若游丝地道,“父王以前没少责罚过你,你可曾怨恨过我?”
“不会的。我知道,父王你都是为了我好。”
秦王驷含笑道:“荡儿啊,此番你一去,必是生死大战!父王没什么好叮嘱你的,但是切记,一定要万事小心。”
“孩儿记住了。”
“嗯。你们都退下吧”
“诺!”
“且慢。”秦王驷在嬴荡刚刚转过身的时候,忽而叫了一声,又道,“你去将我咸阳的黎庶都聚集到宫门口。寡人有话要说。”
“是。”
在咸阳的老百姓都扶老携幼地赶到宫门口的时候,秦王驷振作了一下自己的精神,穿上盔甲,扶起了自己的秦王剑,又变得昂扬起来,看不出这是一个刚刚因为悲痛过度而吐血的男人,一如既往的英武。
秦王驷望着在宫门口人山人海的景象,站在一侧的陛台上,振臂一呼道:“我大秦的子民们呐!我的老秦人呐!楚人猖狂、凶恶!楚王尽起国中之兵五十万,攻我秦国!他们夺汉中,占商於,破武关,直达蓝田,他们的先头部队已经距离咸阳不足百里!”
“楚人如恶狼也!自商君变法以来,我大秦,何曾有过这般的祸事?此正如阴晋之战后的秦国!当时我秦国起全国之青壮,之男儿,五十万人仍为魏武卒所破!”
“现在我秦国奋击百万,战车万乘,又何惧之有?!老秦人是不会屈服的!”
秦王驷抑扬顿挫地道:“现在,楚国的强盗,要攻进来侵占你们的土地房屋,霸占你们妻女,凌辱你们的父亲、母亲、儿子、女儿!抢夺你们的财产!他们要在我们秦国的土地上掳掠!告诉寡人,你们愿意吗?”
“不愿意!不愿意!”在场的老老少少都群情激愤,情绪完全被秦王驷掌握起来。
“那我们要怎么做?对我们老秦人的敌寇应该怎么对待?!”
“杀!杀!杀!”
秦王嬴驷“唰”的一声,拔出了手中的秦王剑,高指苍穹,昂首道:“寡人在此立誓!城在而人在,城亡而人亡!誓与咸阳共存亡!”
“誓与咸阳共存亡!誓与咸阳共存亡!”老秦人都发出了来自内心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