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属于我的地狱十

米基城,近黄昏,从超市回到维诺居住的公寓的路上,

“刚才那个女生。”顾秋手中提着一袋鸡蛋,他把玩着手机,随口提道:“你认识?”

“认识,”维诺沉默了一秒回道,“某种意义上也能说不认识。”

“不能理解。”顾秋回道。

“你今天也要去墓地?”维诺转移了话题。

“对,你去不去。”顾秋瞥了维诺一眼问道。

“哈,要我陪你守墓是不是有点难为我了。”维诺说道。

“没强求你。”顾秋回道。

“我还没问过你,那个叫做墨染的女生是什么来头,”维诺说道。

“一个朋友,在你之前唯一的朋友,她因为学校和家里一些事情自杀了,不过也有我的成分。”顾秋面无表情地说道。

“什么成分.......”维诺挑了挑眉,在原来的世界他可完全没有听过顾秋讨论这样的事情。

“她在学校被人欺凌了,然后我试着帮她,比如骇入附近的监控把欺凌她的人的黑料收集起来,又或者一些手段,最后在我不在的时候,那些人对她做了变本加厉的事情。”顾秋回道,“最后她自杀了。”

“你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吗.......”维诺瞥了他一眼问道。

“我觉得是我能力的不足,因为能力不足,所以那样的做法是错误了,擅自对她施以善意反而让她的处境更难堪了。”顾秋回道。

“所以你希望我不要做出跟你一样的蠢事。”维诺总结了一下。

“我只是想说,如果你不能做得足够好就不要插手。”维诺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回道。

“其实对我来说这里会怎么样都无所谓,反正都是会醒的梦而已。”维诺回道,“我还是会回到那里。”

“所以我说,从前天开始你说的话就已经开始让我不能理喻了。”顾秋说道。

“也不用理解,因为没什么意义,”维诺哑笑了两声说道,“虽然在这里做的事情都没什么意义,但我也没办法看见她在我面前那样。”

“随你喜欢好了。”顾秋回道。

两人一路走回了自己所居住的公寓之中,顾秋没有和维诺说一声就先行离开了,维诺从口袋中取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公寓的房门,走进了其中。

他躺倒了昏暗的公寓的床上,比起在现实里,在纳修制造出来的梦境里能够让他更加安心地休眠,他躺在床上觉得浑身轻松。

但看到尤澜被堵在墙角的场面,就算知道是梦他也没办法坐视不管,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心态。

至少这样的梦境要比他需要面对的现实轻松得多,也许是跟纳修说的一样,他是在逃避着,但他现在就是想要稍微沉浸在这样的梦境之中。

直到.......现实摁住他的脖子为止。

................................

维诺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已然是另一个场所,他还躺在公会基地客厅的沙发上,他意识有些模糊地起身,走向了厕所。

“编不下去了吗,纳修同学。”维诺对着镜子说道。

他随手打开了镜子下的抽屉,想从中取出牙刷,但却弹出了一个大概巴掌大小,穿着燕尾服,嘴巴正动着的机械人偶。

这个人偶的脑袋不断地颤动着,发出声音:

“纳修大人出勤了,如果有什么事情请稍后再说哦,纳修大人出勤了,有什么事情请稍后再说哦,纳修大人出勤了,如果有什么事情请稍后再说哦。”

“这是什么玩意.......”维诺随手捏起了那个机械人偶,下一瞬,这个机械人偶幻灭为了灰烬。

维诺十分习以为常地忽视了这件怪事,反正他知道纳修大概率这会儿不会出来见他就是了,他取出了牙刷和牙膏,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后就走出了厕所。

维诺看向了墙壁上的时钟,现在的时间是凌晨六点,因为噬界兽事件,列车总站一个月停止超维列车的运行,所以乘务员也可以放一个长假。

这会维诺没有什么事情做,他可以呆在屋子里看上一天的电视又或者做点什么打发时间的事情,总之不需要去护送危险至极的列车就是了。

维诺洗漱完之后,没有多想地穿上鞋子,走出了房子,环视了一圈,附近的街区照旧还是正常运作着,他的公会基地所在的这一片街区没有受到噬界兽攻击的影响。

维诺取出了电子笔,看了眼上面显示出来的列车总站的地图,找到了自己想要去的位置,没有多想地步行前去。

中心医院,这是安克烈现在正疗伤着的地方,虽然说是疗伤,不过安克烈的下半身基本意见完全性无可挽回地残废了,等他出院后可能这辈子都得坐在轮椅上了。

维诺也不知道安克烈在醒来后看见自己这幅样子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不过至少他得去看一遍安克烈是无可避免的。

而且他还得负责告诉安克烈,鬼钥和尤澜的死讯,因为医院明确地规定过患者无法使用电子笔之类的设备,所以安克烈这会也不可能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他们的情况。

维诺在前往中心医院的路上,顺便去了一趟魁宏的杂货店,他可以看到杂货店没有受到什么损害,而且还开着,不过魁宏没有在店里,估计这会还在里头的房间打着盹。

维诺稍微感到有点欣慰地离开了这里,大概两小时的路程他就走到了中心医院,也正好观察了一遍列车总站西区的损害面积有多大,至少没有像是南区那么夸张就是了。

南区就好像是发生了海啸那样,大多数建筑物都被摧残得不堪入目。

维诺询问了一下医院一层的工作人员,随即乘着电梯来到了医院的四楼,找到了安克烈住着的病房。

医院的四楼基本每一个病房都住满了患者,像是安克烈这种半身残疾的甚至相比起其他患者只能算得上轻伤。

维诺犹豫了片刻,敲了敲门,打开门走进了安克烈的病房之中,“早上好。”

如他所料,安克烈已经醒了,这会正背靠着床背,翻阅着一本书,他见到维诺过来,嘴角稍微抽搐了一下。

病房的窗帘拉着,没有一丝阳光可以透过窗帘照射入病房中,所以病房内一片漆黑,维诺一时间看不清安克烈的脸色,他也不知道安克烈是怎么在这种光线下看书的。

维诺关上了病房的门,目光投向了安克烈用被子裹着的双腿,当然,也有可能被子下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早,怎么,特意来看我这副狼狈的样子吗?”安克烈有些疲惫地问道。

“倒也不是。”维诺说道,“只是单纯来看你而已,这两天好点了吗?”

“腿都没了还好点呢。”安克烈叹了口气地说道。

“我觉得我应该可以找到办法让你的腿回来。”维诺坐到了安克烈的床边说道。

“没用的,列车总站的医生都说噬界兽造成的伤口是无法再生的,不管用什么方式,”安克烈说道,“不过我可以试着嵌一两只机器腿凑合着用。”

“这样就好,我本来还以为你会更低沉一点。”维诺有些惊讶地说道。

安克烈沉默了片刻后,还是问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有点不敢问的问题,“鬼钥和尤澜,他们还好吗?”

“死了。”维诺注视着安克烈的双眼,平静地说道。

“你在开玩笑?”安克烈的双瞳微微收缩。

“没有,鬼钥为了护住你死了,我亲眼看着他的尸体被人推进火化间,尤澜是为了救我才死的,如果我没那么冲动地去观察那只噬界兽,应该他们都不会有事情。”维诺的声音不带有一点感情。

“我再问最后一遍,你这个狗娘养的如果让我知道你在开玩笑,就算少只腿,我也绝对会在这里把你剁了。”安克烈脸色阴郁地说道。

“没开玩笑,他们死了。”维诺长舒了一口气后说道。

随即迎接他的是安克烈的一记重拳,维诺的脸庞径直被这一拳打到变形扭曲开来,两颗带着血牙从他口边落出。

“刚受伤没多久就有这样的力气吗.......”维诺捂着自己肿胀的脸庞说道,“不愧是你。”

他的伤口很快就愈合,淤青和血迹消失开来,两颗被打碎的牙也恢复了,看上去就像什么伤都没受过一样。

“我才不想被你这样的怪物说这种话。”安克烈脸色狰狞地又往维诺的脸庞挥出了一拳,维诺同样没有躲闪。

他整个人被从椅子上砸出,摔在了地面上,但和刚才一样,他扭曲的面部肌肉很快就恢复了原装。

他只是扶正了自己有点歪的脸庞,面无表情地说道:“用不用再来几拳,当然我也不指望你现在就能原谅我。”

“你这种垃圾怎么还没下地狱。”安克烈暴怒地说道,维诺这样的态度让他觉得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维诺低声说道,“已经体验过了,虽然你可能不能理解。”

安克烈的嘴角抽搐着,他沉默了两秒,“那以后怎么办,你的公会不是要解散了。”

“是该解散了,也没什么意义了。”维诺回道,“之后我会想办法让你有方式可以生存下去,不可能不管你的,你不用担心。”

“我想听的是这些屁话吗,我不需要你帮我生存下去,就算没了腿我也能活下去,我比较想知道你这个杂种还能活下去吗?”安克烈怒意横生地怒喝道。

“那我就放心了,”维诺说道,“我肯定是能活下去的,倒不如说我是吸血鬼,只要不往自己肚子里塞一颗核弹一般来说我是死不了的。”

“这种时候还在卖你的嘴皮子。”安克烈又握紧了拳头。

“你说的家族的复仇,我可以帮你去完成,这算是我对你的一点补偿,确实我的判断失误才造成了这样的处境。”维诺瞳中掠过了一丝血芒地说道:

“正好我也想........找点可以泄愤的对象。”

“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不需要你这个自我中心的杂种为我做什么事情,我只是希望你他娘说话能不要再这么恶心了。”安克烈说道。

“那你要我怎么样?”维诺叹了口气问道。

他已经很疲惫了,可以说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把话术给想好了,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想着对安克烈用一套固定的话术,也许是他可能根本没有把安克烈当作身边的人。

“不重要了.......”安克烈长舒了一口气,眸光有些黯淡地说道。

“什么不重要了。”维诺有些不解。

“已经不重要了。”安克烈低垂着眼帘,沉声说道,“复仇这些破事,你能不能别再提了。”

“我还以为那是你活着的动力。”维诺怔了一下地说道。

“我感觉自己真的跟个智力残障一样,”安克烈扶着自己的额头,语气疲惫地说道,“重要的东西就在身边,还满脑子去追着什么复仇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走”

“不管怎么说,”维诺也是有些沉重地笑了笑,“真庆幸你能想开,现在还不晚。”

“晚了。”安克烈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比起帮我复仇,你不如想着怎么帮我把鬼钥那家伙从地下拉回来算了.......”

“可以的话我也想把他拉回来,顺便把尤澜拉回来,不过我没那样的本事,”维诺低声说道:“至少在这一年里我知道了,我没有那样的本事。”

虽然现实中才过了几天,但他的意识已经在纳修编造的丧尸世界里渡过了整整一年,也是这一年的时间让他彻底想清自己根本没有力量可以挽回这样的困境。

除非是在梦里,不过也就只有在梦里了。

“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我看得出你是特意为了安慰我才过来的,我只能告诉你没必要。”安克烈冷冷地说道,“趁我现在不想和你发脾气,你先离我远点。”

“我明白了,等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维诺从病床边上的椅子站起身来说道,“记得保重身体,虽然我没资格说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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