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司那杯温水倒在床上。
没有暖气的夜晚，那水浸在被褥里湿凉，又被肌肤传递的温热滚烫，最后还是趋于寒冬冰凉。
“没法睡。”
尤其是泊聿没受过什么苦。
也不怪沈寂星总说泊聿的大清亡没亡，那人睡觉的房间像是城堡里的宫殿。
慕司把昏睡的先生放在沙发上。
将被子床单全部换了一遍，将一丝头发都吹掉。
他回头看向沙发上的人，“……”
心脏还是无端有些异样酸涩。
是有点委屈他了吧？
明明是那么势力雄厚的人，却被迫跟他在这房子里，承受了一场鲜血淋漓的……虐待。
慕司没见过泊聿哭，从他第一次见到泊聿开始。
从来都没有过。
无论是病情不再恢复，还是他们一个个离去，泊聿从来没表露过半分脆弱。
“但你刚刚哭了。”
慕司回身将他放在床上，打量那张俊美斯文的脸，“你恨我是吗？”
泊聿一直是锋利带刺的，方才将慕司的新伤弄得淋漓。
但慕司还是没有放过他，“你恨我吧。”
慕司将人重重地裹在怀里，抵御外界传来的寒风，感受着心脏酸涩落地，低声贴在他耳边说：“我也恨你。”
“扯平了，先生。”
……
泊聿第二日是被冻醒的。
他平时习惯了半身无知觉，但从未经历过如此折磨，用四个字形容大概是：饥寒交迫。
还疼。
冷是第一感官，跟疼交织在一起，他刚醒就恨不得变身二哈开始拆家。
“咣当——”
慕司从浴室里叼着牙刷出来，看到书架直接倒在地上。
先生的破坏力依旧十足。
慕司转身又回去了，“……”
泊聿：“？？？”
他刚要张口就打了个喷嚏，冻得将手重新缩回来，微哑的声调冷冷怒斥，“你住的地方是冰窖吗？！”
慕司漱了漱口，随手用冷水洗把脸，这才转身出来。
他绕过地上的书，走到床边去探他额头。
“滚！”泊聿怒吼。
慕司也不温柔，强迫性将他圈过来，反正泊聿跑也跑不了。
泊聿深呼吸几乎气到失智，眼底都是一层猩红。
他听到慕司说：“完了，有点热。”
泊聿愣了一下。
随后他皱眉还没反应过来，慕司低眸凑过来轻贴他额头，唇齿间带着薄荷冷香，整个空气都跟着凉了下去。
慕司轻啧了一声：“完了，真的热。”
慕司轻皱着眉头，低眸碰碰他脸颊，“你不舒服吗？”
“……”
泊聿气血上涌：“你给我滚！”
他脾气并不好，抬手便要给他一巴掌，慕司轻而易举地扣住，给他重新塞回被子里，“别动。”
慕司说完便给他盖好被子冲出房子。
没过多久，他拿了温度计跑回来，给泊聿测了下温度。
38.6°
向来自己怎么都能活的人紧张了，“是因为昨天……还是因为冷？”
泊聿平时被私人医生围绕着，每周都会有专业体检，过的夏凉冬暖就是感冒都极少数，他哪里知道是因为什么。
“你给我等着，慕司。”
泊聿依旧觉得冷，整个人安详躺在被子里，“等我回去我就带人来杀了……”
慕司风风火火的又跑了。
没过多久，泊聿隐约听到门外传来对话声：“对，我今天请假没去，朋友生病了……您帮我把暖气开一下，我会把钱和房租一起补给您，麻烦了。”
“暖气是季度性的，你这时候开，之前的一个多月可都是白白浪费了。”
“好，没事，开。”
泊聿思绪昏沉地皱眉。
这人过的是什么流浪日子。
泊聿除了被绑架那两天饿过肚子，失去双腿，其他时间从来没经历过底层的辛酸。
随后他意识朦胧地睡过去。
直到有人将温热液体喂他嘴里，苦涩蔓延在整个口腔，泊聿几乎下意识地蹙眉，“……”
“喝完我就滚。”慕司已经替他说了。
“你也不想难受，忍忍。”
但这话对泊聿来说压根没用。
他从来不强迫自己忍耐什么，偏头冷冷抿住唇，“你应该做的，是让我的人来接……”
他的下颌被人生硬掰开。
慕司张嘴将药喝掉，半强迫地给他灌进去。
“现在不行。”慕司垂落的目光看他，眸中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我会照顾好你，你需要的东西我都会买。”
泊聿整个口腔都泛着苦涩，隐约尝到一点薄荷清甜，他从未经历过如此境地。
冷声反问：“就为了羞辱我？报复我？”
他还是那副冰冷的声调。
但生病和醒来的虚弱让他毫无攻击力，身上有种精致俊美的孱弱感。
慕司拆开一个小蛋糕，不确定他爱不爱吃，只用勺子取了一点喂给他。
“算吧。”
下一秒，他手中的整个蛋糕被打翻在地。
泊聿冷冷看着他，眼底浮动着湿红，或许是被羞辱到了极致。
他说：“我听到了，你恨我。”
……
好在泊聿只是因为寒冷引起的感冒。
慕司喂他喝了药再睡一觉，他当天下午便退烧了，房间里有了暖气热腾腾的，泊聿也从被子里出来了。
像是小乌龟探出头。
慕司莫名其妙地笑着想。
下一秒，泊聿看着他，“……”
“怎么了？”慕司放下书从沙发上起身，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额头，不知为何泊聿只偏了下头却没躲开。
“饿了吗？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慕司蹲在床边很耐心的样子，告诉他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其实都偏贵，很多慕司也没吃过，只是听着其他人经常提起。
泊聿不说话：“……”
他能感觉到经过昨晚慕司对他态度温和许多，嘴再毒都没对他说什么狠话，其实昨晚没有太过难以接受，慕司偏温和。
但被他弄得遍体鳞伤。
泊聿不知道他此刻疼不疼，冷冷对他说：“去把我的轮椅弄上来。”
慕司了然：“想上厕所啊？”
“……”
在慕司想将他抱起来时，泊聿终于忍不住冷声：“你是疯子吗？”
一边说着恨他。
一边又无条件顺从他。
“我没你疯。”慕司将他抱起来走向卫生间，“你倒也好意思说别人疯，先生。”
“……”
在慕司将他放在厕所之际，泊聿冷冷将他轰出去，“滚出去。”
即便以前他能接受慕司在场。
但从今天起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