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朵雪花(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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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有点点生硬,胡娴妃看了一眼,尖叫不已:“妖怪啊!!!”

不止是胡娴妃,连神色淡定的皇后娘娘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颇为戒备地看向这位“胡大将军”。樊珈身后的宫人们更是惊呼连连,手里的擀面杖都握得更紧了。

只有樊珈。

她倒不是胆子大,而是她来自数百年后的现代,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取下金盔后的“胡大将军”扎了一头艺术性十足的爆炸脏辫,发量多得令人嫉妒,上面还绑着五颜六色的小发圈,以及那充满野性的黑皮肤……要不是掐了自己一把,樊珈会以为自己在做什么无厘头的梦。

谁来告诉她为啥大右会出现黑种人?!

最迷幻的是“胡大将军”居然会说大右话,而且说得怪标准的,就是带着口音,所以听起来会有点生硬,樊珈目瞪狗呆,发现除了“见过世面”的自己外,皇后带来的那群宫人也面不改色,她们手法利落,将天子近卫全都绑了起来,其中一人还跟“胡大将军”打招呼:“苏将军。”

苏将军弯腰伸手,把皇帝从地上拎起来,真的是拎起来,一只手拎的,皇帝手脚不老实,她直接单手拎着她在空中甩了甩,可能甩得太厉害,只听得咔嚓一声,伴随着杀猪般的惨叫,皇帝的一只手腕垂直下落,显然是断了。

苏将军懊恼道:“我力气有点大,你最好老实点别乱动,弄伤了我可不负责。”

皇帝被她甩得头晕眼花,这辈子都没吃过这种苦,见苏将军要拎着人往外走,胡娴妃慌忙扑过来:“不许你碰陛下!把陛下还给我!”

皇后上前一步按住她,胡娴妃恨极了她:“你就眼睁睁看着她们这样对待陛下?你还有没有心?你可是皇后,你是他的妻子!你帮他,你得帮他!”

皇后不明白胡娴妃为何能爱皇帝如此之深,明明一生最恨便是无法以正妻的姿态站在他身边,此时此刻,竟愿意为了皇帝,向她恨着的正妻低头,于是皇后问出了她这辈子说过的最刻薄的一句话:“胡静水,你是天生下贱么?”

胡娴妃猛地止住哭泣,瞪大了双眼,随后被皇后甩开,徒留她一人呆立原地。

黑皮肤的苏将军有一口雪白的牙,樊珈好奇死了,不停地盯着人家的牙齿看,苏将军为人爽朗,一边走还一边吆喝,甭管是嫔妃还是宫人,总之只要是个人,她都招呼着一起往大殿去,这热闹樊珈怎么能不凑?

皇帝期间各种挣扎,他一挣扎苏将军就拎起他狂甩,最后他学乖了不再乱动,大部队浩浩荡荡到了大殿,远远地樊珈就看见里头乌央乌央全是人,有穿着统一军服的人正在维护秩序,从大殿到宫门处这一大片空地上,更是坐满了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平民百姓。

这是要干什么?

“你们先留步,人太多了,不能全部进去,派几个说得上话的代表吧?”

一名将士伸臂拦住尚食局众人去路,她手上还拿着个本子,在纸上刷刷刷写着什么,身后是两名普通兵士,看样子在尚食局出了人后,其余人便会被带到空闲位置。

尚食局人多,除了樊珈外,有三名女官被允许同行,结果樊珈刚刚报出自己的姓名,这名将士便面露惊喜:“樊秋叶?樊珈?你是樊珈吗?”

樊珈受宠若惊:“我是啊。”

“你就不用登记了,直接进去吧,里头有给你留的好位置,进去吧进去吧!”

樊珈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拥有这种待遇呢,心想属于穿越女的挂终于来了吗?这就是宠妃系统所说的玛丽苏光环?

不过她还是非常尽责地又挑选了一名尚食局女官,之后才跟着兵士进入大殿,一只脚刚踏进去,迎面便传来喜气洋洋的声音:“樊珈呢?我的宝贝孙孙!快来让阿嬷看看!”

樊珈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儿,就被人热情拥入怀中,身边迅速围满了人,抱住她的是个满脸皱纹看起来很不好惹的老太太,对方那慈爱的眼神看得樊珈一阵发毛,她紧张到突然社恐,幸好乔尚食及时出现解救,无奈地对老太太道:“乸婆,你多大的人了,还吓唬小孩儿?”

说完转头安抚樊珈:“别怕,啊,老不正经的家伙,吓坏了你赔啊?”

众人纷纷围过来,那亲热劲儿,弄得樊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不然怎么都不认识这些人?

乔尚食拍拍她的肩膀:“这都得感谢你的那些方子,大家对你是神交已久,早就想见见了。”

樊珈是不懂为什么啦,但她很喜欢这种感觉,于是迅速与众人打成一片,还夸下海口说等事情结束给她们烤蛋糕吃,顺便报了一串菜名——听得众人口水直流,恨不得现在就往尚食局去。

这时,一阵钟声传来,现场熙熙攘攘的声音就此停止,樊珈发现大殿内负责守卫的将士们,其中不仅有很多像苏将军一样的黑皮肤,还有金发碧眼的白皮肤,站在龙椅旁边的则是一位铁塔般的将军,有这些人存在,大殿内的文武百官及皇室贵胄才不敢放肆。

苏将军把皇帝扔在地上,同样被绑的还有幸存的皇子们,其中以十一皇子萧琰最为惨烈,鼻青脸肿的,樊珈觉得看过他这一面,以后哪怕他咸鱼翻身统治世界,宠妃系统也很难再骗到人来选他做绑定对象了。

这些年樊珈始终待在后宫,前朝诸人一概不认识,所以两只眼睛好奇地左看右看,大殿上安排了诸多位子,但都是女人坐的,文武百官及皇室只能站着,她忍不住看向龙椅,开始好奇所有人都在等待的究竟是谁。

“主上到!”

铁塔般的将军将手中狼牙棒重重捶地,浑厚有力的声音直穿过大殿,传入殿外所有人的耳中,无论是旧臣还是平民,所有人都止不住去看,万众瞩目之下,身着银色铠甲的主上出现在殿门处,她身姿挺拔修长,眉眼如刀,尽是凛冽寒气,盔甲上沾了不少鲜血,随着她的走动,一步一步滴落于地。

旁人认不出来,樊珈还能认不出?哪怕八年未见,她也知道她是无名!

与樊珈一样认出人来的,还有曹妃,毕竟是她养了十四年的孩子,面貌与过去并无多大变化,只是除了那张脸,也再无别的地方熟悉了。

皇帝则是完全没认出来,因为以前无名还是皇子时性情便极为内向胆小,他儿女众多,分给她的心思有限,而萧琰没认出来的原因更简单,他统共就见过无名两次还是三次。

樊珈见偌大的朝堂,认出无名的人竟五根手指头数得出来,便也不奇怪为何历史上没有记载这件事了,想要把一个女人的姓名抹去太过容易,他们会很有默契地都不去提。

无名解开身上铠甲,随手递给一旁的宝镜,宝镜欢天喜地抱着铠甲,当众摔了个大马趴以表庆祝。

石头叹气,把宝镜扶起来:“宝镜姐,说了多少次了,你把那眼镜戴上不行吗?”

宝镜也不是真的小脑发育不完全才天天摔跤,她就是看书多了还不爱惜眼睛,近视一千度不爱戴眼镜,这地上有个门槛啊石头什么的都看不清,她不摔谁摔?

她们说话间,无名已坐到龙椅之上,她并不觉得这张华丽坚硬的椅子有多迷人,而是抬手示意,百官皇室不解之时,两名将士怀抱两个做工奇怪的木箱,于众目睽睽之下将其打开,众人探头一瞧,纷纷吓了一大跳!

里头竟是两具白骨!

好端端的,弄来两副骨头做什么?!

无名看向百官,薄唇微启:“妖物横生,把持朝政,祸乱宫闱,此民间传言,不足为信。”

百官皇室闻言,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皇帝心头却是一喜,他当然不是妖物,他是真龙天子!他是正统,任何意图篡位之人都是狼子野心,应当人人诛之!

谁知下一秒,无名却又道:“只是皇帝并非先帝亲生,假龙真虺,此事却不假。”

皇帝怎肯接受这等污蔑?他便是亡国,也要有尊严的死去:“一派胡言!朕是先帝长子,尔等谋逆之人,怎敢如此污蔑于朕?”

原本还在笑眯眯打量樊珈的乸婆此时出了声,她笑得满脸褶子晃:“瞧你这话说的,你说你是先帝长子,你就是先帝长子?谁能证明你是他亲生的?看见你眼前这两具骸骨没有?”

在皇帝疑惑之时,乸婆好心为其解答:“左边这具呢,是先帝的骨头,右边这具,则是太后的,你究竟不是皇家血脉,一测便知。”

先帝跟太后可都葬在皇陵中,如今两人的骨头在这里,也就是说……百官们及皇室众人脸都要裂了,铁塔将军王大巴举手解释:“放心,俺们经验丰富,进去就是拿个骨头,等用完了就送回去,包准不破坏。”

这话说得大右众人面部扭曲,可之前他们已反抗过一回,王大巴身上的血就是那时沾上的。

俏姑笑着说:“放心,咱们是讲道理的,你们别呼叫漫长,大家就能和睦相处。”

樊珈见她们弄来了先帝跟太后的白骨,又说什么皇帝是不是皇家血脉一测便知,当下就知道这测试结果绝对不可信,因为古代验亲的两种方法,滴骨法与合血法,都不能作为是否亲生的证明。

这两种验亲方法在古装剧里经常能够见到,实际上却缺乏科学依据,滴骨法是用活人的血滴到死人骨头上,如果能渗入骨头之中,就证明彼此之间存在血缘关系。

但活人的鲜血是否能与死人的骨头融合,其实是要看骨头表面的软组织是否保存完好,如果是完全白骨化的骨骼,别说是活人的血,就是滴上鸡血也能融合,反之如果骨骼没有完全白骨化,还留有软组织,那把它泡在亲儿子的血里也不可能融合。

先帝跟太后都不知死多少年了,皮肉烂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骨头,软组织肯定不存在,哪怕这两具骨头不是他们的,皇帝的血滴上去也会融合,那样的话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樊珈之所以懂这个,不是她有多好学,而是小时候看电视,电视剧里女主角为了证明自己的儿子是男主角的,给他们来了个滴血认亲,看完后樊珈好奇自己是不是老妈亲生的,就拿小刀给自己剌了道口子,差点儿没被老妈吊起来揍。

之后老妈为了打消她这神奇的念头,特意带她去诊所找医生问,樊珈才知道,所谓的滴血验亲毫无科道理,血细胞内外渗透压不同,所以碰到水会迅速溶解,古装剧里滴血后散开就是这个原因,血型相同的血很难融合,血型不同更容易融合,而孩子的血型遗传母父,所以越是亲生的,可能越不相融。

事后樊珈手上那道口子疼了一个星期,有痛才长记性,所以她才记得这样清楚。

无名好记仇啊!

皇帝默认胡娴妃将她替换,令她成为宫斗牺牲品,看着她十四年来战战兢兢的活着,事发后又想息事宁人,把她关进冷宫,无视她的死活,宫人捧高踩低,她从云端坠入污泥,险些一蹶不振。

而现在,她反过来质问皇帝,你是亲生的吗?你是皇室的血脉吗?你配坐在这个位置上吗?

虽然很记仇,但樊珈只想说干得漂亮。

像这种身临其境的复仇场景可遇不可求,樊珈浑身的八卦小细胞都躁动起来,燃得她满面通红,很想要抓把瓜子来嗑一嗑。

皇帝一听说这是他亲娘爹的骨头,顿时怒火中烧!可惜他没机会对着无名大吼大叫,因为苏将军直接将他摁住,当着众人的面,公平公正公开地割开他掌心,将血分别滴到木盒中的白骨上。

大家忍不住伸出头去看。

樊珈虽然有点担心会翻车,但她觉得无名既然敢这样做,必然先前做过实验,或是在白骨上动了手脚,最终必定不能融。

事实证明,皇帝的血与这两副白骨确实无法相融,乸婆叹息:“看样子,你果然不是皇室血脉,与先帝无干,亦非太后亲生,只是个不知何处来的野种罢了。”

皇帝怎么肯接受这个事实?他拼命挣扎,却发现文武百官的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曹妃眼见不好,她心说皇帝怎能不是皇室血脉?他若不是,那她的儿子怎么办?!

看着肿得瞧不出原本模样的萧琰,曹妃慈母心发作,鼓足勇气愤而指向无名:“你这分明是存心报复!你恨陛下因你是假凤虚凰将你驱逐出宫,这才想了奸计来暗害陛下!真正不是皇室血脉的不是陛下,是你!”

王大巴闻言,指着曹妃的鼻子骂道:“你再敢指着我家主上,老娘把你儿子脑袋拧下来!”

这个威胁相当管用,曹妃火速收回手,还是满脸倔强。

“我说这位娘娘,你男人都是个野种了,谁还要做他亲生女儿啊?这不是晦气吗?”俏姑翻了个白眼,“再说了,你能确定你儿子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能确定你儿子的爹就是他吗?”

说到这里,俏姑一脸沉重地对无名说:“主上,其实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们,关于当年我为何被贬至行宫……唉,此事说来话长,今日我便长话短说了。”

说完,她转身,气势汹汹指着皇帝的鼻子:“就因为侍寝时他脱完亵裤我笑了一声!至于我为何发笑,懂得都懂,多说无益,这位娘娘,你确定以他的能力,能让你生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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