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枫,你真要回老家去?”
三人合租了快五年,虽然因为贺枫怀的工作狂属性没怎么团建过,但相处一直融洽,两个室友想秃了头都整不明白,为什么在那么好的大公司,那么高的薪水而且眼看就要升职的时候要回老家。
你说要回老家结婚什么的也就算了,关键小枫男朋友好像是启山市本地的,这节骨眼上回老家,难不成……
贺枫怀知道她俩在想啥,她也没想过给史鸿文留脸,干脆点头“史鸿文出轨,我俩吹了。”
“那也别回老家啊。”室友小何急了,“为了个渣男,你不要事业不要前途了?你是不是傻?脑子呢?”
贺枫怀一点都没生气,相反地,她甚至感到很温暖,毕竟在末世之中,哪怕血脉相连的亲人都会彼此背叛,何况是没有血缘的室友?
两个室友分别姓何跟简,小何在下大雪那天留在公司没回来,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贺枫怀不知道她是死了还是找到了别的生路,小简则是胆子小了些,大雪连下三个月后再次迎来酷暑,新一轮酷暑可比五月的四十度恐怖多了,本来继续苟在出租房也不是不行,但问题在于酷暑降临后,积攒了三个月的雪一下化开,污水、细菌、尸体……热死了无数人,病死了无数人,秩序也正是因此彻底失控。
“姥姥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我从上大学就没怎么回去过,想回去尽孝。”贺枫怀找了个合理的理由,“正好史鸿文家里前段时间催婚,我心里其实挺慌的,难受倒不难受,还松了口气。”
说着,她对小何跟小简说“我觉得我在首都这些年过得太紧绷了,一点都不快乐,这么拼命是干什么呢?万一哪天姥姥生病,我都不能在她身边,所以我想回去,换种生活方式。”
见她心意已决,小何小简虽还觉得贺枫怀傻,却也不能再说什么,只约定要继续联络,三人小群里可不能少了任何一个。
贺枫怀房租续到十二月,她不想因为自己退租导致小何小简重新找房子,所以没找房东退押金,小何小简感觉很不好,要给贺枫怀钱,贺枫怀坚决不要,三人也不知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所以在贺枫怀临走前,一起去吃了火锅。
晚上回房子,还拎了一扎啤酒,贺枫怀对她们说“我这几天总是做同一个噩梦。”
她把末世的情况跟室友们说了,小何小简嘎嘎乐,都认为是贺枫怀压力太大,再不然就是看多了丧尸片子才会日有所想夜有所梦,贺枫怀一口气没续上来,她又劝这俩人多买点食物饮用水还有药品囤着,俩傻子还当她在开玩笑。
“我知道我知道,我在外网上看到过,有不少人跟小枫一样,是生存狂,挖地下碉堡购买武器囤积粮食什么的……”小简说,“不过我们现在生活很便利啊,尽人事听天命呗,真要有什么大灾,该躲不过还是躲不过,只要我现在过得开心就行了。”
贺枫怀……
她绞尽脑汁想了n种暗示跟提醒,俩傻子通通不当一回事,没办法,贺枫怀只能在自己住的那间屋的床底下塞了几箱保质期比较长的食物,她前两天跑了附近几个城市的月饼厂,买了数不清的月饼,这玩意儿保存时间奇长无比,贺枫怀给留了两箱。
怕小何小简到时候吃腻,她特意多拆了几箱,把五仁的豆沙的莲蓉的蛋黄的掺在一起。
房间里除了床是房东的,其余家具都是贺枫怀自己添的,她全给收进了空间,除了月饼她还留了泡面、气罐、盐油糖,除了吃的喝的,卫生纸卫生巾也放了,各种消炎药止血药退烧药,一箱子书,还有武器。
——当秩序崩坏,人性中的丑恶便会显露出来,尤其是老弱妇幼,正是最容易被狙击的对象。
最后整个屋子让她塞了一大半,贺枫怀没敢全塞满,她知道自己骨子里还是自私,说是关系不错的合租室友,但末世那些年,她早把小何小简忘得差不多了,也是这几天相处才让她感觉到她们是活生生的人,除此之外,她能做得最大限度就是这样。
离开之前,她把房门锁上,钥匙放在客厅茶几抽屉里,没瞒着小何小简,她们随时进去都可以,要是在天灾降临前被发现留了那么多东西,贺枫怀就说自己当时是忘了带走,总之她绝对不会主动承认。
“这是我老家的地址,以后……如果你们有机会的话,就到这里来找我。”
贺枫怀也不知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末世前这两位室友兴许值得信任,可那是因为没有生死存亡,启山市离她老家惠城高铁都得坐二十个小时,可能也没机会再遇见吧。
她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心安。
小何小简点头“行啊,有机会一定去。”
说是这么说,两人心里却知道,她们基本上不会去,先不说彼此是一般朋友,光是工作就令人焦头烂额,每天卷得死去活来,快节奏高压力的生活过习惯了,谁有本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小何啊,你能不能答应我件事?”
小何问“什么?”
“不管什么天气,你都别留在公司过夜,记得回来。”
小何乐了“我傻呀我留公司过夜?我肯定回来。”
贺枫怀没再多说,冲两人笑笑“成,那我走了。”
她比计划中早了三天回去,因为沿途她要去其它城市继续囤货,有些建筑材料惠城恐怕不大好买,现在贺枫怀就很庆幸,当初她赚了钱第一时间就是先把家里的老房子给翻成了两层小楼,因为是姥姥住,用的材料都是最好的。
怕姥姥一个人在家,附近游手好闲的痞子什么的盯上老人家,贺枫怀还给家里装了防盗门窗跟钢化玻璃,整个两层小楼让她修得铜墙铁壁,姥姥当时无奈极了,农村人嘛,家家户户除了晚上不关门睡觉,她家大孙女可好,把家里弄得跟监狱似的。
现在贺枫怀觉得还不够结实,这次回去她打算再让人重新包一遍,力求密不透风,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说起蚊子,冰雪融化后,混合着尸体的污水到处都是,能传播疟疾的蚊子身上携带细菌极多,而且个个有人的拳头大,跟疯了一样见人就叮。
人类在天灾面前不堪一击,蚊子苍蝇老鼠蟑螂这些害虫却过得如鱼得水,它们繁殖能力强,体型又增大,简直叫人防不胜防。老家的好处就是她们村子地势比较高,然后村子里青壮年少,大多出去打工了,剩下些老人小孩,安全肯定是比城里安全,至少贺枫怀是这么认为的。
她能在末世活上七年,肯定有点本事,那就是她够狠。
贺枫怀从前也爱美,哪怕为了买房省吃俭用,她也还是留了长头发,偶尔奢侈一次做个美甲,时不时看着购物车里的名牌流口水,末世里她把头发剪得很短很短,因为没水洗头,很难打理,为了活下去她什么事儿都干过,最饿的时候眼都绿了,抓着老鼠就咬脖子吃生肉。
幸亏命大,遭了罪,却也扛了下来。
她不管旁人,只想自己活,顽强的生命力令她在末世中摸爬滚打生存,可惜还是功亏一篑,死在末世第七年。
贺枫怀现在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没心思管旁的,小何小简要上班没法送她,她也不想麻烦人,而且她没啥行李,就一个背包,小何小简以为她是把行李打包寄回老家,其实贺枫怀全塞空间里了。
她现在精神奕奕,手头彭畴给的钱还没花完,她算过时间,加固房子留了五天差不多能够,找不到人只要有材料她自己就能干,真正陪伴姥姥妹妹的时间要从大雪降临开始,这一个月她要未雨绸缪,保证姥姥妹妹在末世里也能过得好。
谁敢挡她的路,她就要谁的命。
贺枫怀眼中狠光一闪,察觉到旁边有个人朝自己扑,她在末世练出了好身手,没什么章法套路,特点就是狠,要是她手上有把刀,就能一刀捅进对方身上的致命处,没有武器也没关系,她力气很大,会像蛇一样死死绞紧敌人的脖子,哪怕同归于尽,也决不躺平等死。
贺枫怀已经有了肌肉记忆,哪怕现在末世还没开始,她的身体也会下意识做出反应。
直接借劲把人给抻倒,长腿一盘,膝盖重击对方下三路,往地上一摔,要是在末世,贺枫怀第一时间会攻击对方眼睛,她作战经验丰富,对方这一偷袭让她瞬间忘了这会儿是在现世,好在史鸿文叫得够大声。
得亏今儿是工作日,小区里没什么人,饶是如此,史鸿文还是觉得丢人丢大发了,他本意是想抱住女朋友求她别走,没想到还没碰着人一根头发,命先去了半条。
他感觉小枫好像是真的要把自己给宰了!
贺枫怀皱着眉,总算认出这倒霉玩意儿是谁了,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史鸿文不愿意跟她分手,还想跟她解释呢,疼得跟什么似的也拼命爬起来,小枫长得漂亮身材好学历高工作能力强,除了出身稍微差点儿,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老婆人选,他也就占个本地户口了,这么多年谈下来哪里舍得就这么散了?
“小枫,你等等,小枫——”
贺枫怀原本是想走的,但她脑海中灵光一闪,脚尖点地转了回来,因为史鸿文还没能爬起身,她单膝一蹲“是不是觉得很对不起我,是不是想补偿我,是不是想求我原谅?”
史鸿文点头如捣蒜。
贺枫怀笑了。
她真的很有魅力,这种魅力无关长相,而是来自她的灵魂,“行啊,多余的话你也甭说,扫码。”
费那么多话干什么,贺枫怀就懒得听人讲大道理,更不爱听什么我爱你对不起之类的屁话,对她来说,讲一万句道歉一万句表白,不如打钱一笔。
有多爱她,多抱歉,看给她打多少钱来判定诚意。
史鸿文见她要钱,感觉这事有门儿,两人到底是大学谈到现在的,感情深厚,以前他也说把工资卡交给她,但贺枫怀觉得没结婚不好拿这个,被婆家人知道不好,她遗传了她妈贺寻那股子清高劲儿,现在贺枫怀才知道自己脑子里有水。
她一点都不生气,也不发火,史鸿文见状能不给钱吗?他比谁都想挽回!
“我手里就十二万,都给你,小枫。”史鸿文讨好道。
他年薪比贺枫怀低,工作数年也攒了不少钱,全存起来准备买房结婚用,因为贺枫怀以前不管他钱,史鸿文就全拿给他妈存着,手头有限。
贺枫怀照单全收,转身就走,史鸿文连忙叫住她“小枫!小枫!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贺枫怀回头,嘲讽地看他一眼“再说。”
饭是吃不上了,席她倒是跃跃欲试。
上辈子史鸿文同样婚前出轨,他家里催婚厉害,贺枫怀因为母亲的事,对恋爱不是特别排斥,但迟迟不敢走入婚姻,史鸿文奶奶身体不好,史鸿文求了好几次,到底是多年感情,贺枫怀还是点头了,在史鸿文出轨被她发现之前,两人刚约好拍婚纱照。
上辈子一地鸡毛,史鸿文不想分手,贺枫怀却不愿意委曲求全,她不想管史鸿文到底是为啥管不住那二两肉,喝醉了就是个借口,真喝醉了那玩意儿压根不能用,说那么多废话也掩盖不住他出轨的事实。
感情上受到巨大创伤,对于上辈子的贺枫怀来说,伤害是很大的。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遭遇这种事,就跟当年她妈贺寻想不明白,说好海誓山盟的丈夫为什么会突然变心一样。
但有一点贺枫怀跟她妈不同,那就是她绝对不会自杀,她还有姥姥跟妹妹,而且贺枫怀有种隐晦的、不适合宣之于众的小心思,那就是在史鸿文出轨被抓,她提出分手后,与其说她被男朋友伤到,倒不如说令她受伤的是“背叛”这个客观事实。
除此之外,她居然松了口气。
本来答应求婚就是被赶鸭子上架,婚纱照不用拍了,那不是喜事吗?
可惜在贺枫怀差不多要走出来时,大雪降临,天灾开启,有时她苦中作乐地想,是不是自己走出来太慢,所以老天看不下去,下场大雪给她来个物理清醒?
什么出轨的男朋友,抛妻弃子的父亲她都不想管了,以前贺枫怀就想读好书争口气,她恨彭畴也恨那个知三当三的女人,两人搞在一起时,对方明确是知道彭畴已婚有孩子的。
现在贺枫怀都释然了,要是彭畴被人捆了下药了强上了也就算了,关键彭畴不也是自愿的吗?他要是没有那种意思,能跟人家走到一起?
地上要是没有屎,狗也不会吃,归根究底,问题在彭畴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