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朵雪花(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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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国宣告灭亡,原本的丰国皇室尽数被贬为平民,公主们还好,自有安排好的去处,皇子皇孙们就糟糕了,毕竟让他们靠双手劳作去赚口饭吃,比登天还难。

德妃母子俩这一走,皇宫内彻底安静下来,其中最痛苦的人要数清卓,因为了了没有跟她开玩笑,那句功课翻倍也不是在吓唬她,从早到晚她都要不停地学习,这让她很不能理解。

陇北与丰国合二为一后,两个国家的名字不复存在,取而代之是“无上之国”,以公主为尊。海月花与拉合打赌还输了,她赌公主一时半会找不到足够多的人才充盈朝廷,结果却大出海月花所料,民间身有一技之长者无数,光是京城便有许多品行过人的才女,她们缺的只是经验。

治国并没有清卓想象中那样难,她每隔几日会悄悄跑去军营看看四公主的状况,图娜可不像清卓惯着四公主,她有的是法子治她,没多久四公主便乖乖早起练武,体力消耗得多了,活儿做得多了,便没工夫胡思乱想,长时间下来,受同僚影响,四公主面上有了笑,人也变得开朗许多。

孟玉堂还被关押在军营之中,胡本林早与其他官员被拖出去砍了头,这要是之前,清卓肯定要问了了为何留他一命,现在她不问也知道,孟玉堂是留给四姐的。

除却一部分愿意开始新生活的女人外,还有不少女人怨恨于了了的霸道专|制,认为她剥夺了家中男儿的荣耀,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她们自以为联合起来就能威胁了了,实际上她们想多了,有陇北女人在,丰国女人再不甘心也只能憋在心里。

所有发布过类似言论的女人,尽数被登记在册,允许她们做工干活,但有这黑底子在,永不能入朝堂。

了了看到皇帝的第一眼,就很想得到他的一切,而现在,她满足了自己的,她如愿以偿,既然如此,谁爱她谁恨她,能把她怎么样?不服从于她的通通都是敌人,对待敌人无需任何温情。

像当初的皇帝一样,空荡荡的皇宫总不能只住她一人,于是在陇北期待已久的努尔提终于被接来无上之国,只不过和他想象中略有差距,公主令人将他安排在一间宫殿中,每日还要他纺线织布,却是从未看望。

卧薪尝胆的塔木洪不如努尔提美貌,所以虽然他已暗下决心委曲求全,了了却并没要他,她要花瓶摆在房中,要么选好看的,要么选名贵的,谁会捡个破瓦砾?

海月花一番慈母心肠劝慰儿子:“塔木洪啊,阿妈劝你死了这条心吧,公主不喜欢你,你以后呢就在家中好好跟着公公学规矩,说不准以后能被个好女人看上,这终身大事就有了着落,若实在是出不去啊,阿妈给你攒足了钱,你买间小院请几个小相公伺候,亦能过活。”

塔木洪此生不曾受过这般屈辱,脖子上的烙印隐隐作痛,他忍着怒气低声道:“可是阿妈,你说过会请公主收了我。”

“我是说过,可我说了那也不算,这不还得看公主的意思么?”

海月花毫不心虚地承认了,她叹了口气:“塔木洪,公主喜欢白净漂亮的男人,你没看别人家的儿子,那都胭脂水粉抹起来,绫罗绸缎穿起来啦!就前儿个,有户人家的小公子为了细腰,足足七天没吃一粒米,硬生生饿瘦了下来!你这不对自己狠一点,不好好打理,哪有女人看得上呢?”

塔木洪大脑一片混乱,他感觉阿妈说得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海月花可不是糊弄,她是真心实意,男人总得有个好归宿,可塔木洪这副模样着实是不讨喜,除非有哪个女人喜欢他这款的,否则这辈子怕是要砸手里了。

塔木洪心有不甘,想方设法要见了了一面,他觉得她不会不要他。

可真见了面,了了连他是谁都忘记了。

塔木洪忍辱负重下跪见礼,听到他的声音,了了才想起他是谁,塔木洪长时间在室内生活,消瘦不少,也白了不少,但体型依旧过于粗大,声音亦不够轻柔,与努尔提截然相反,了了对他着实提不起兴趣。

“我对公主一片真心,日月可鉴,公主为何不肯垂怜?”

了了并不想搭理,因为塔木洪字字真情顿住脚步,她往他身边走去,停下,问:“你说你对我一片真心?”

“正是。”塔木洪仰头看她,恰与了了四目相对,他所言非虚,即便有几分假意,亦有真情,“自在陇北第一次见到公主,我便对公主动了心,难道公主一点都没有感觉吗?我没有其他要求,只愿留在公主身边,当牛做马绝无怨言!”

了了缓缓弯腰,她破天荒把手放在了塔木洪的脸上,塔木洪从未与她有过这样亲密,尚未来得及心猿意马,先感到寒冷刺骨,他想起自己的计划,假装服从留在公主身边,待获取她的信任再步步为营蚕食鲸吞,早晚有一日能将陇北夺回来!

了了收回手,摇头,塔木洪从她那没有表情的面容上看不到任何动容,了了说:“你打动不了我。”

塔木洪不懂了了何出此言,了了却已离去,他想要追,被护卫拔刀挡住,如今他身软无力,早已不是力拔山兮的草原勇士,别说是突出重围,就是跑快了两步都要多喘几口气。

难道真的就没有机会了吗?

塔木洪不知羞耻自荐枕席被公主回绝一事很快传遍前朝,海月花只能厚着老脸假装自己不知,拉合在此时前来辞行,她问了了:“公主可还记得你我的约定?”

没等了了回答,她展露笑容:“我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劳,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回穿族一趟,去好好拜见我的父兄,免得他们死了,我找不到坟头烧纸钱。”

眼下一切步入正轨,拉合觉得自己该去做早就想做的事情了。

了了没有多问,只说:“记得把你的和亲礼物带走。”

“只怕他走到半路就会没了命。”

“那也只能说是天意。”了了语气平静,“此番山高水险路途遥远,身体不好撑不过去,又能怪谁呢?待你回来,我再送你几个便是。”

“可别,公主,一个就够我受的了。”

拉合就此带人回了穿族,很快穿族便送来降书,表明愿意臣服,看在拉合的面上,了了允许他们并入无上之国,不过须得整族搬迁,并任由朝廷分配处置。

公主登上大宝迄今,后宫就只有一个努尔提,外人都说公主专情,惟独努尔提知晓,公主从未正眼瞧过他,他忐忑不已,不知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阿妈又不在京城,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于是他决意主动出击,若继续这样等待,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公主才会来看他。

努尔提并不傻,他只是过于信任母亲,实际上他也有野心,只不过他比塔木洪聪明多了,塔木洪夺回陇北的方式是假作有情郎,而努尔提愿意如此彩衣娱主,目的其实与塔木洪相同。

公主强大美丽,跟了她一点不亏,趁着后宫如今只有自己一人,赶快与公主成就好事,令公主受孕,待公主生下孩子,自己便是孩子的父亲,那孩子体内流着自己的血,难道不比塔木洪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来得好?

毕竟男人可不会生孩子,而女人生子多有危险,万一公主在生产时遭遇不测,那么还有谁比孩子的父亲更适合代为参政?

稳赚不赔的买卖,努尔提自然知道如何取舍,在这样的前提下,涂脂抹粉曲意逢迎算什么?丰国有句话叫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从不认为自己哪里比塔木洪差!

了了倒没想过努尔提乖巧温顺的外表下还藏了这样多的心眼,但塔木洪无法打动她,努尔提也一样,男人不如权力,权力令她感到兴奋与渴望,男人却只会令她厌烦,会答应努尔提入住皇宫,是因为给拉合脸面,至于塔木洪,她就没答应过。

努尔提精心打扮一番前来求见,清卓坐在了了左手边的小桌子上写字,一抬头瞧见描眉画眼的努尔提,虽说他生得貌美这样不丑,但对清卓来说冲击力还是太大了,她是知道啦,现在无上之国的男人们为了留住家里女人的心,都开始认真钻研衣着妆容,可她除了内侍见不着几个男人,乍一看努尔提,真是无法将他和记忆中那个口蜜腹剑的家伙联想到一起。

“公主,我有话想同您说,您看……”

努尔提欲言又止,清卓用力握住毛笔:“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我又不是外人。”

努尔提虽说不要什么矜持,但在个小女孩面前搔首弄姿谄媚迎合,心里头还是有道坎儿,他出门前特意对着镜子再三打量,确认自己容貌出众光彩照人,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可公主怎地连眉头都不动一下?难道是他这样不好看?

了了没有说话,努尔提顾不得其它,连忙说:“自我进宫也有数月,公主却始终不曾传召,我这心里七上八下,总疑心是自己哪里出了差错,还请公主明示。”

清卓感觉胃部翻涌,尤其是在看见努尔提深情的目光之后,她开始怀疑世界,从四姐进军营后,除却读书练武,她基本每天都跟在了了身边,神奇的是每个出现在了了面前的男人,他们好像都很爱她,而且爱得要死要活无法自拔。

现在连努尔提也是这样,清卓不能理解,他甚至都没跟了了说过几次话,怎么就一副情根深种非君不可的样子?

这爱的分明不是了了,而是了了手中的权势!

清卓张嘴就想提示,了了却认真地盯着努尔提看,努尔提心中窃喜不已,愈发展现美貌,意图令了了动心,可了了看来看去,也只能承认努尔提是个不算名贵,却还算漂亮的花瓶。

实际上她并不喜欢花瓶,也不喜欢花。

了了朝努尔提招招手,他连忙小跑到她身边单膝下跪,紧接着了了捏住他的下巴,冰冷的触感令努尔提脸上的笑险些僵硬,他努力掩饰,却仍旧情不自禁想起那个恐怖的传说。

那天晚上其实他也在,他亲眼看见了戴着大祭司面具的女人如何献祭弘阔可汗,耳边不停回荡着从很久很久以前便在陇北流传的故事,可怕的冬之女神,她降临人间,所到之处,只有死亡。

这个女人……

了了松开了手,努尔提知道自己露了怯,想要找补,了了却看来一眼:“你可以走了。”

“不,公主,我……”

他还想垂死挣扎,了了却不重复第二遍,半晌,努尔提额头冷汗涔涔,只能自己爬起来,踉踉跄跄还不忘再向了了行礼,姿态不错,看样子规矩学进了脑子里,就是背影不大好看,显得过于慌张。

“骗子。”清卓大声说,“他根本就不是喜欢你,他怕死你了!”

说着她猛一转头,“你可千万不能上当,这种男人就是势利眼,他看你现在是一国之主,所以才想要骗你,你要是真喜欢上他,他肯定转头就出卖你。”

了了听她说得头头是道,没回话,结果清卓又眼巴巴凑过来,可能是写字写累了,急需一些小道消息填补空虚的灵魂:“了了,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呀?说实在的,努尔提虽然小心思多,看起来又不是很聪明,不过他长得是真漂亮啊,就连涂脂抹粉都很好看,不像塔木洪,跟猩猩抹胭脂似的。”

“……你看起来也没有很聪明。”

清卓倒吸一口气,绝不接受这种侮辱,反驳道:“谁说的,我以前是不聪明,现在却很聪明了!”

紧接着她表情一变再度询问:“你跟我说说嘛,为什么呀,反正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你怎么都不传召他呢?”

不仅仅是努尔提,意图侍奉了了的美男子不少,了了常常出宫,各种围拦堵截的没少见,他们大多面容美丽身段纤细,弱不禁风的模样连海月花看了都说好,男人就该这样袅袅娜娜白嫩干净的才好看。

可了了别说动心,她似是天生对情爱不感兴趣,再美的男子往她面前走,她也只当对方是块拦路石。

清卓连着问两回,足见她是真好奇,了了想了想,问:“离开男人,你能活吗?”

清卓回答的斩钉截铁:“当然!”

“但从前你不能。”

清卓:“啊,可是这跟我们现在说的事情有关系吗?”

“你太关注男人了。”

清卓满头问号:“我没有呀,何出此言?”

“如果你离开男人真能活,就不会问我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

了了总是说些没头没尾的话,令清卓想不明白,她不懂自己问了了为何不传召努尔提,跟离开男人能不能活有什么关系?为了不让自己在了了面前显得很愚笨,清卓去问海月花。

海月花也不是很懂,这个问题,直到拉合回来才有解答,当清卓不解地问拉合时,拉合大笑:“这有什么不理解,公主的意思很简单,在你心里男人还是占了位置,否则你不会追问她为何不睡努尔提,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男人怎么值得你问这么多?”

“你怎么不问公主今天为什么穿衣服,怎么不问公主为什么要睁眼为什么要呼吸?”

太过在意才总会提起,不过拉合觉得可以谅解,她摸摸小清卓的脑袋:“你还小呢,再长大些,等这个世界变得再好一些,你就不会再问了。”

清卓震撼地盯着拉合看,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为何自己与了了相识最久,却始终不能讨她欢心,而最晚认识了了的拉合,却能获得了了的信任。

她拍了拍胸脯,握起拳头对拉合保证:“我一定会好好长大,变得更聪明!”

拉合笑着揉她脑袋,进去找了了说事,顺着拉合的话,清卓意识到,虽然自己获得了新的生命,可她还是会过于关心男人,她会好奇孟玉堂的现状,会想要知道努尔提为何不得了了喜欢,还很想弄清楚塔木洪究竟会为了了做出怎样的选择——有这些时间,拿来做自己的事情不是更好吗?

恍然大悟的不止清卓,还有海月花,跟对男人完全不感兴趣的拉合不同,海月花还挺喜欢年纪小嘴巴甜的美少男,她自己府邸中养了几个,每日回去都觉神清气爽,年纪轻会说话,知道怎样捧着她才让她开心,正应了当初了了说过的话,当可敦有什么好,手握大权才是真的好。

这段时间,她过于得意忘形,沉溺于美男温柔乡中,竟有些忘了初心,如今一想,拉合曾经提醒过自己,宠爱那些小美男,是有风险的,以她这个年纪,一旦受孕,可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海月花登时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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