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简单,我自然知道。”
都是口齿不清,但被叫哥哥的那个男童,语气却少了几分孩童的稚嫩。
虽然两人长了相似的脸,但是气质截然不同。
一个软乎乎的,满脸都堆着笑意,另一个便显得有些严肃,带着几分大人的模样。
一眼便能分出谁是谁。
软萌那个是弟弟容影,表情更肃穆的是容景。
“知道,为……为什么不回答我。”容影抽了抽鼻子,生出了几分委屈,“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
容景叹气,似乎觉得这个弟弟难缠得很。
小小的样子,做出这幅模样,违和又好笑得很。
抱着他们的凤千汐,再也忍不出笑了起来。
容景不解地抬头看着凤千汐,大大的眼里,写满了疑惑。
不知道娘亲为何而笑。
难不成是他做了什么不得体之事吗?“景儿,别胡思乱想,你这个性子真是随了你的爹。”
看着容景皱着小脸的模样,为娘的自然知道,他又在反思自己言行了,暗自埋怨容思远将孩子逼得太紧了,下次还要与他说说才好。
“随了爹爹不好吗?”容景疑惑地问。
“没什么不好。”凤千汐捏了下他软乎乎的脸颊,柔声道,“不过景儿你要知道你方才没有做错什么,方才娘之所以笑,是觉得娘生了你们两个,真的很幸运啊。”
容景点了点头,松了口气,“嗯,娘我知道了。”
“快回答弟弟吧,不然就该轮到他胡思乱想了。”凤千汐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
闻言,容景转头看向容影,又是一声叹息,认真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斗柄北指天下皆冬啊,笨蛋,这还需要问吗,一年四季,春夏秋冬,这是天道所定,亘古不变。”
被训笨蛋,容影不生气,还伸出胖胖的小手,搂住了容景的脖子,还亲昵地蹭了蹭,夸道:“哥哥真厉害。”
容景板着脸,想要挣开:“这是常识。”
凤千汐却收紧胳膊将两个宝贝拥紧,容景根本挣不开了,幽怨地抬眸看了眼凤千汐,学着父亲的模样,叹息了声,对凤千汐道:“娘,你就宠着他吧。”
闻言,凤千汐笑着在容景的脸上亲了一下,“娘也宠你啊。”
见凤千汐亲了哥哥,容影吃味,用胖胖的手指,点了点胖胖的脸颊,奶声奶气道:“娘亲,我也要,影儿也要。”
于是,凤千汐又在容影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然后抱紧了他们,眼里蓄着幸福的笑意,“景儿,影儿,这一辈子你们可要相亲相爱啊,你们是世上最亲之人,娘不期望你们能有多大成就,只希望你们能健健康康无病无灾相互扶持地长大。”
女子的叹息声,仿佛从遥远的光阴里,再次传递到了叶湛的耳畔。
听着叶湛说起那段往事,离倾揪了朵白杜鹃,轻轻咬着花蕊,一丝甜味在嘴里蔓延,她却微微蹙了蹙眉。
见状,叶湛坐了起来,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白瓷瓶,摘下一朵杜鹃,将花蕊中的精华轻轻挤进瓷瓶中,笑道:“好久没给师尊采杜鹃花蜜了,既然现在空闲,就一边观星一边摘花蜜正好。”
离倾也坐了起来,撑着下颚,看着叶湛的动作,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奇道:“容影三岁就不在了,你这记忆也是够远的啊。”
“是啊,本该不记得了,不知为何,独独就这一幕,非常清楚。”
叶湛顿了下,笑道:“或许,因为这是难得的好时光吧,所以才记得如此清楚。”
“那你还想起了什么?”
离倾问。
叶湛回想了一下,转头,看着离倾,轻声道:“师尊,你知道北斗星的传说吗?”
“这个倒是未曾听过。”
“那我说给师尊听听,可能我说故事不如山下那个说书先生,师尊担待。”
微风拂面,离倾看着叶湛,浅笑道:“叶老师,麻烦你费费口舌,再与我这个没见识的说说。”
见一根草叶沾在了离倾乌黑的发鬓之上,叶湛自然地伸手将之摘下,才道:“两岁之前,每到星夜,我娘就会抱着我和容影,坐在重云仙宗的屋顶上,给我们说关于北斗七星的故事。”
“她说,北斗七星原本是神界七位的神将,七星连接之时,能降下福祉,带给人间幸福快乐。”
“仰望星空,并找出七颗星辰之人,只要对之许愿,便能心想事成。”
闻言,离倾抬眸看了眼天上藏匿在漫天星斗里的七星。
从前,在她看来,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之人,都是脆弱无能的。
但是此刻,她的想法却有所改变,“你如今有什么愿望吗,难得遇到北斗星,可以试试。”
“不必了。”叶湛笑了,捏紧手中的瓷瓶,“既然能靠自己,何必靠神。”
更何况,大部分传说都是假的。
小时候,他其实经常对北斗星许愿,但没一件成的,反而适得其反。
起初他不明白为何如此,直到年岁渐长,知道魔不为天道所容,他才明白,或许神真的能泽福世人,但是恐怕也不会福泽庇佑魔物。
如若魔不知好歹地祈愿,天道怕只会降下惩罚,遭来天谴吧。
不然为何——
他许愿,家人永远在一起,没多久,容影就捆在了炼火蛮荒谷的石碑之上。失去弟弟后,他也曾许愿,爹娘康健快乐,娘亲却总是以泪洗面,父亲也难得笑脸。
最后还被他亲眼目睹了娘亲之死。
那日,他遇到些棘手之事,心情烦闷不堪,便未在约定之日,偷偷溜进了洪荒密道之中,想要和凤千汐说说话,关于门派之事得到容思远的一些指点。
但跨进那扇灵韵门,进入宛如世外桃源的平沙落影后,他看到了他永生不愿看到的一幕。
容思远将一柄尖利的凶器,插入了凤千汐的心脏。
凤千汐看起来毫无怨怼,甚至带着微笑,静静依偎在容思远怀中。
而他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脸上却鲜见地出现了笑意,他紧紧抱着发妻渐凉的身体,从夕阳西下到月亮高升都未松手。
他一直笑着,不时在凤千汐鬓发便烙印下一吻,在她耳畔怯怯私语什么。
明明那时,凤千汐早就没有生息。
而容思远一直笑着。
仿佛未曾察觉怀中身体早就凉透僵硬。
容景从未见过容思远笑得那么久过,那张笑脸,像是被雕刻在了他脸上一般,永远不会凋落。